2018/04/24

我們的小情歌 #片段

他們那趟旅遊沒去什麼知名景點,跑的是以前于陽大學做田野調查時意外發現的地方,知道的人不多,幾乎只有當地人曉得那裡有那麼漂亮的風景,再來就是當初和于陽一起做田野調查的幾個同學。會發現那裡還是因為有人亂走迷路,一群人在樹林裡亂鑽,終於找到了個看似出口的地方,才知道走出去是一片那麼美麗的景色。

地點在溪邊,但宋知航不諳水性也討厭有水的地方,照片都是在岸邊拍的,裡面有幾張是于陽硬拗宋知航幫他拍,而他自己則是跑到溪裡去玩水,拍出來的成果是很典型的男朋友會拍出來的照片。

構圖、舉景、比例和重點都不對,于陽還是把那幾張照片洗出來後視若珍寶,因為那是宋知航眼裡的他:白痴得像個蠢蛋一樣在那裡玩水,活像條野狗,看起來特別智障。

兩個人的合照也不少,但用自動拍照總是難抓住最棒的一刻,特別是宋知航知道有相機對著自己時,他的動作會特別不自在,不管于陽怎麼逗他笑都沒用,拍下來的照片也總是皺著眉頭或是針對于陽的一臉鄙視,相對照片裡另一個人的開懷大笑。

但是拍了三天的照片,總會找到幾張特別好的。

與其說拍,不如說是錄下來的。于陽發現宋知航不擅長面對鏡頭後,他就改變了作法,只把相機改成錄影模式架在安全的地,開始在溪邊和宋知航玩。

宋知航其實挺鄙視于陽都三十歲的人了還跟十幾歲的屁孩一樣鬧,好像一輩子沒玩過水一樣。

但是于陽的開朗總像是有一股特別的力量一樣容易感染給別人,他盯著于陽自得其樂地捲起西裝褲管和袖子,想抓游在溪裡精得跟猴子沒兩樣的魚卻抓不到半條,依然不氣餒地繼續嚐試,結果還真的差點讓于陽徒手抓到了一條傻不愣登的魚,但沒一會兒魚就滑溜地扭動兩下從于陽的手裡逃跑了。

當時于陽錯愕的表情太蠢,曬了一天山谷裡太陽的宋知航目睹了事發過程,被于陽蠢笑了。于陽看見,開心地踩著溪裡的石頭跑過來,幾次腳滑差點跌倒,于陽都穩住了身體的平衡,安然無事地來到宋知航面前,他嘻嘻笑地用濕漉漉的雙手捧著宋知航的臉吻他。

一個簡單的吻後,宋知航隔著鏡片,眼神難得的溫柔。于陽抵著宋知航的額頭,心裡想的全是對方即將成為自己的合法伴侶,那股無法言說的喜悅與幸福。

2018/04/13

[原創] 做菜

沾著黃污油垢的磁磚牆壁,翻動的鍋鏟和勢同水火的鐵鍋發出有如武俠片刀劍交鋒般的金屬聲響,頭頂上的抽油煙機宛如一旁看著兩位大俠決鬥的路人群眾似地發出低沉的吶喊,這一片聲響迴盪在小小的,只足以容下一個人忙碌的廚房。

女人熟練地用鍋鏟鏟起炒好的青菜盛進白色瓷盤,轉身揭起隔開廚房與餐廳的布簾,將菜端到餐桌上擺好,用圍裙抹去手上的水,她一抬頭就看見家裡的大門開了,心想也到了兒子下課的時間。

不久,男孩推開門,女人想起早上孩子問過的問題,接下來便如她預料地看見兒子身後又多了一個人,來過了很多次,仍然怯怯地對她喊了聲「阿姨好」。

女人拿出了碗筷擺好,兒子到房間放下了書包後出來,開始替每個人盛飯,他似乎挺清楚每個人的食量,碗裡高度不同仍噴著熱氣的白飯散著淡淡的香,女人又回到廚房去轉開水龍頭清洗著她的鍋鏟。

室內安靜了下來,抽油煙機關上了,外頭的聲音傳了進來,筷子和瓷碗碰撞出清脆的聲音,他們安靜地咀嚼著嘴裡的飯菜,三個人的餐桌顯得有些寂靜,女人默默地吃著,看兒子的同學每挾一口、每咬一下都細細品嚐的表情,再看看兒子那臉狼吞虎嚥的模樣。

女人說,不會有人和他搶飯吃,她兒子被嗆了一口,放下碗筷用力拍自己的胸,女人才又拿了碗,盛了碗湯給兒子,要他慢慢喝,順順氣。兒子的同學就在一邊給兒子拍背。

沉默的晚餐過後,女人收拾著餐桌,將沒吃完的菜都給包上保鮮膜,結束了才又踏回廚房裡,手裡拿著菜瓜布壓了兩下洗碗精,正要轉開水龍頭擠出泡沫時,她感覺到身後多了個人,她沒回頭也知道是自己的兒子。

「媽,我同學說他想學做菜,妳能不能教他?」兒子從女人的手中拿過沾著泡沫的菜瓜布,開始替女人洗起碗。

沖淨了雙手,女人習慣地用圍裙抹乾上面的水,淡淡地問:「這麼突然?怎麼一個男孩子會想學做菜?」

「現在不是很流行嗎?新好男人什麼的,他說他想幫他喜歡的人做便當,搞不好能追到人家。」

兒子快手快腳地把三人份的碗盤洗好了,女人不很放心地檢查上頭還有沒有殘留什麼油污,確定都乾淨了,她才讓兒子把碗盤拿到烘碗機裡頭。

女人想了想,然後回答,「也行。」



兒子的同學是很好的學生,手腳俐落,學得快,就味覺不太靈,不太懂得放調味料的技巧。

女人只是個家庭主婦,煮了十幾年的菜,靠的全是直覺,她早就抓準了丈夫、兒子的口味,她做的菜就是專門為了讓這兩人吃,她不懂食譜說的加上半匙的鹽、四分之一匙的五香粉是什麼意思,更對食譜上的份量毫無概念,她就是直覺地炒出一道道能端得上桌的菜。

而不管那孩子炒出來的菜多鹹、多淡而無味,女人的兒子總是默默挾起菜配飯吃,再一一說出那孩子的缺點。女人想自己把兒子給養成了個美食家,她看見那孩子還拿了本子記下兒子的意見,站在一旁靜靜地笑。

後來女人也不再侷限於假日才教那孩子做菜,她開始改變自己每天準備晚餐的時間,她常常一個人先把材料都準備好了,等兒子一放學,帶著那孩子來後,她才開始煮飯,將自己知道的那些菜色都教給那孩子知道。

廚房是女人的戰場,不過現在她多了個戰友,想觀戰的兒子總是被趕到了餐廳去,只為了狹小的廚房站不下三個人,女人就常聽見兒子抱怨著到底誰才是她的兒子,她淡淡地反問是不是兒子也想學做菜的時候,兒子閉上了嘴,那孩子笑了出來。



兒子的父親不喜歡那孩子來家裡吃飯,兒子明白,每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都會先問過,知道父親那天會加班的話,他才會帶那孩子來。

偶爾父親臨時不加班了,回家,看見那孩子,就會板著一張臉,讓家裡的氣氛變得沉重,那孩子不發一語地放下手中的任何東西,洗淨手,默默地拿著書包離開,出門前在低低地喊一句「叔叔再見」。

男人不會給他好臉色,就是靜靜地看著那孩子離開,那眼神像在審視著一個犯人。

那天晚餐會很糟,不會有人說話,連筷子撞到碗的聲音也不會有,不管是誰都是沉默的,直到晚飯結束,客廳響起男人收看電視新聞的聲音,兒子則是進了房間關上門,徒留女人不發一語地在廚房裡看著水龍頭沖去碗上的清潔劑。



兒子在房間用手機傳了一封簡訊,他說對不起。

那孩子回了一封簡訊,說沒關係,反倒更擔心地問他有沒有挨罵。

兒子又回了簡訊,說沒有--因為那個人根本連罵他都不屑。



偶爾那孩子還是會跟著兒子一起回家,學煮菜,一起吃晚餐,氣氛融洽得好似他們才是一家人。

女人也很期待著每天傍晚,期待著隨著兒子那一句「我回來了」之後的「阿姨好」。

那孩子做的菜越來越好了,進步得很快,但那孩子總謙虛地說還比不上阿姨。

女人越來越喜歡那孩子。

有天女人問那孩子做菜給喜歡的人吃過了嗎?對方還喜歡嗎?

那孩子愣了一下,才有些靦腆地點頭,不管是對於第一個還是第二個問題。

女人淡淡地笑說那就好。

她低頭準備著晚飯要用到的食材,又重複了一次,「那就好。」



男人外遇的事每個人心知肚明,只是沒有人戳破。

女人安靜地簽下離婚協議書,連一滴眼淚也沒流。

兒子成年了,不用在意什麼監護問題,而他選擇繼續留在母親身邊。

那天女人沒有下廚,那孩子來了,代替女人煮了一桌的菜。



兩年後,女人病倒了,中風,她再也沒辦法下廚,也沒辦法打理自己的生活。

兒子要工作,沒辦法留在家裡照顧她,把她送進了安養院。

女人總是默默地逆來順受,所以她接受了兒子的決定。

她灰心地想著她的孩子身上果然是流著那男人的血。

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但男人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更別說她早就漸漸從兒子臉上看見男人的影子,她無法自拔地在兒子身上看見那個男人,想著男人的冷默和無情,簡直要將她拖入深淵之中。



星期六的早晨,她聽安養院的看護人員說,在開放探望時間前,兒子跟那孩子早就在外頭等了很久,手上還拎著一袋剛從市場買來的菜,問他們能不能借用安養院的廚房。

看護人員說,這麼有心的家人不多了,妳真幸福。臉上的笑容卻帶著沒刻意掩飾的安慰,像是不相信他們會一直這麼持續下去,也許前幾個月會這麼勤勞,後來就會開始藉口說忙碌,漸漸不來了,把女人一個人丟在這裡,丟給看護照顧。

看護人員看得太多了,這幾乎才是他們安全院的常態。

連女人也是這麼想著,但她藏起這心思藏了起來,不在兒子跟那孩子端著菜進門時表現出來。

只是在女人看見湯匙裡那切得歪七扭八的豬肉塊,兒子立刻搶話說他這回可沒有只在一旁看著不做事的時候,她還是流出了眼淚,一口一口吃著味道雖然好,但菜卻被切得亂七八糟的早飯。

以前兒子從不下廚的,頂多幫忙排排碗筷、盛飯、洗碗,但他從不拿菜刀的,因為女人怕兒子傷了自己,她從來不准他拿刀子,後來兒子也養了習慣,知道自己不熟悉的東西就不碰。



兒子的工作正在起步,真的忙,女人知道。

那孩子會代替她兒子過來,每天晚上開上一個小時的車過來。

那孩子還怕她在安養院吃得不習慣,有時候來還會帶上他自己煮的湯。

女人坐在病床上,那孩子小心翼翼地捧著碗,把湯吹涼,再把湯匙湊近她嘴邊。

那孩子臉上還是一樣靦腆地笑著對她喊一聲「阿姨」,說這是他第一次照著食譜上的方法燉的雞湯,希望能合她的口味。



女人一口氣老了好幾歲,自從生病之後,她的身體一天變得比一天差。

又過了幾年,他們都有心理準備。

他們把女人接回家,兒子跟那孩子的家。



那是在星期天的早上,連星期六都加班的兒子還倒在床上睡,那孩子已經醒來,在廚房準備早餐。

那孩子將早飯端進房裡,照顧著女人吃飯的時候,女人問他,還替喜歡的對象煮飯嗎?

那孩子眨了幾下眼睛,淺淺地、幸福地笑著點頭。

女人就像以前一樣,喃喃著,那就好。



早餐後,那孩子拿著空碗筷走出房間,半掩的房門傳出外面的動靜。

女人在的那間房間很好,日照充足,那孩子怕她被太陽曬得刺眼而拉上窗簾,窗戶開了一小縫,有風吹進來,吹動了窗簾,但不冷,涼涼的剛好。

她躺在床上,只能盯著天花板看,她的腦袋還清楚,只是身體沒辦法隨心所欲地動。

女人聽見兒子的聲音,和那孩子互道了早安,兒子聽起來還睡眼惺忪的樣子,她想起以前的每個早上,她把兒子從床上挖起來,叫他快去洗臉換衣服吃飯準備上學的模樣。

她閉上眼睛開始回想,過去的畫面像跑馬燈,一幕一幕浮現眼前。

主角都是她的孩子,從出生到成長,幾乎每一個重要的時刻都在她的腦海中,記憶鮮明。

她還記得有天早上兒子特別告訴她,那天晚上會帶個很重要的朋友來家裡玩,就是那孩子。



「媽,今天天氣不錯,等下到公園走走好不好?」

兒子輕輕敲了房門走進去,看見女人又睡著了。

他拉了椅子坐在旁邊,好一會兒,他伸手輕輕撫摸著母親的臉,像怕吵醒她,小心翼翼地整理好她亂掉的頭髮,輕輕地塞在她的耳後,看著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

曾幾何時,那個牽著自己的女人的巨大身影,變成了這麼小小的一個。

他執起女人的手,看著女人沉靜的模樣,他忍著眼中的酸澀,小聲地開口,幾乎只剩嘴唇在動。

「媽,睡吧,我們很好。」



<完>


好幾年前寫的一個短篇,經過修改後找個機會重發一下

我們的小情歌 #那一年被刪掉的劇情2

吃完晚餐回來之後,宋知航突然提起了匿名板的那篇文章,于陽的心臟在那瞬間差點停止跳動。 那篇文章不要知道為什麼已經從匿名板跑到閒聊板開闢了另一篇新戰場,文章內容一開始單純只是想要八卦板原始投稿者還有對方室友的真實身份,奈何就算有資工系的女同學也在底下湊熱鬧,卻說怎麼跟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