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4/03

習慣.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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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會當天早上學長沒排課。

忘了關掉的手機鬧鐘盡本份地在早上八點將他吵醒。

等到學長恍神地換好衣服、洗好臉之後,才自罵一句髒話想起今天下午才需要去學校。於是他關了手機,又脫了身上那幾件把自己包得跟粽子沒兩樣的厚重衣服,再次倒回已經變冷的被窩。

同時,學長也完全無視在他被吵醒前的昏睡期間,對他使出奪命連環扣的未接來電。

因此這個時間,在學校方面,公關氣得差點沒把阿翔的手機摔出去,大吼著為什麼學長都不接電話啊啊啊--那頭只會睡的豬!

「妳罵得好過份。」阿翔連忙從公關手裡救回自己的手機,公關怒氣沖沖地發揮腎上腺分泌後的潛能,將她平常自己一個人絕對搬不動的立架從系辦搬出去。

「因為她以為用你的手機打的話,學長一定會接。」副會長拿著門票經過阿翔身邊時,他這麼說,「這叫期待越高,失望越大嗎?」



另一方面,四年級的上課教室裡,小風跟啞巴之間的冷氣團南下,鋒面直接侵襲北台灣。

「喂,小風,你心情很不好喔?」阿豆有些畏縮地坐到小風前面,回頭看著那張平常就算發呆也讓人覺得在微笑的臉,現在兩邊的嘴角明顯下垂,連明亮的眼神也半瞇了起來。

「有嗎?」小風挑高眉,冷哼了一聲。

下一秒阿豆被可樂拉走了,可樂小聲地告訴最近總在狀況外的阿豆說,小風和啞巴很像在吵架,而且好像還吵得滿兇的。

另一個當事人的啞巴只是很認真地拿出另一堂課的筆記開始看,完全置身事外。



下午的第一堂課,學長因為補眠睡過頭而遲到了幾分鐘,走進教室的同時,老師正好點到他的名字。

「有有有有有!」學長連喊了好幾聲,台上的老師推推眼鏡看向他,右手上的原子筆緩慢地做了出席記號,就叫學長快找位子坐好。

一坐下就感覺到強烈的冷氣團似乎在自己旁邊,可樂跟阿豆早就逃到前面跟啞巴坐,剩學長一個人跟小風坐在一起。

「你心情不好喔?」一邊從背包裡挖出筆記跟鉛筆盒,一邊小聲問坐他旁邊的小風。

「……沒有。」小風用手托著自己的臉,「覺得很煩而已,很、煩--」拉著長音,他小小聲地抱怨。

「欸,聖誕節就讓自己心情好一點,嗯?」伸手攬了攬小風的肩膀,輕輕笑著安慰他,卻只聽見小風嘆了一口很長的氣。

「你跟我一樣的話,心情就會跟著差了。」小風的眼神飄向坐在自己右前方的啞巴,隨即又收回自己的視線,苦著的一張臉只有學長看見。

學長沒說什麼,只是拍了拍小風的肩膀。

「不過心情再差下去也沒用對吧?先心情差就先輸了。」

「我是不知道會輸給誰啦,不過要放假了讓自己心情差也不好--」

「那邊的同學安靜點。」台上的老師中止了講話,嚴厲的眼光直望向坐在教室後面的學長跟小風,讓他們兩個馬上閉上嘴,心虛地低頭盯著筆記假裝認真。

(確定了?)

(確定什麼?)既然說話會被老師盯,那他們只好低調地在學長拿出來的廢紙背後筆談。

(啞巴。)學長還貼心地畫了個箭頭指向啞巴的方向。

小風沒繼續寫下去,只是看著啞巴認真聽課的背影,旁邊可樂趴在桌上睡覺以及阿豆偷玩電動的畫面也不小心進入視線之中,他還是只看著啞巴。

看這個樣子,不用問也可以知道答案了。學長收起那張紙,摺了好幾摺。

他不喜歡看小風這樣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知道的小風就該笑得跟笨蛋一樣,整天傻傻地任他欺負之後跟啞巴求救,兩個人再炮火一致地酸自己才對。



這堂課的上課老師一直拖到下課鐘聲結束才肯敢放人。

學長還悠悠哉哉地收著筆記,公關卻直接殺進來,拚命催學長動作快一點!「很忙很忙!學長快過來救火啦!」

他都還來不及跟其他人打聲招呼,只能匆匆忙忙地跟在公關身後,直奔五樓的系辦。



於是學長從下午三點半正清閒的時間開始坐到五點結束,見證了從悠閒到忙碌地獄的大轉變。

當學長將背包扔進系辦裡面,坐在桌前後,他才看見堆在旁邊的東西上面有兩個包裝得很精緻的小紙袋,挑挑眉訕笑著那不會是哪個人送公關的聖誕禮物吧?

「什麼聖誕禮物,這是阿翔說要給小風學長跟家任學長的啦!」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人,公關就直接將兩個小袋子拿起來放在桌上,「很輕,也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麼。」拿起來搖一搖,裡面的東西正在滾動,不曉得會是什麼?公關這麼問。

「好奇就拆啊。」學長說。

「唉喲學長你說話好酸喔!」公關嘻嘻笑著。

「我哪有酸?我酸什麼啊我?我才不羨慕小風跟啞巴有禮物可以拿咧。」

你這樣說就表示你很羨慕了,學長。公關丟了一記白眼給學長。不過她也真的不知道阿翔在想什麼--他喜歡學長這件事其實全學會的人都知道了,反而這個整天被迫跟阿翔黏在一起的學長卻完全狀況外,阿翔表示得那麼明顯到連很遲鈍的活動也知道了說……阿翔真可憐。

「我想裡面應該只是糖果之類……不過阿翔應該不會那麼小氣才對。」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又自己立刻推翻掉……結果現在,公關真的非常好奇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

「小心拆開再包回去,應該沒關係吧?」看了學長一眼,充當是徵求意見。

「偷拆別人的禮物很沒公德心喔。」學長說。

「剛剛是哪個學長說好奇就拆的?」

「誰啊?」學長笑問。

「我想揍你。」她瞇起雙眼直瞪著學長很機車的笑容。

後來也沒時間讓公關去研究阿翔到底在裡面放了什麼東西,明明昨天在四點之前根本就不會有人過來買票的,為什麼今天才三點四十五分就突然冒出一堆人來?副會長悄悄地提著背包跟小偷一樣溜進系辦,放了東西後又跑出來開始幫忙。

「你蹺課啊?」

「嗯。」副會長點點頭。

接著他們忙到幾乎連喝水的時間也沒有,就這樣一路忙碌到四點半人潮稍退,這時,會場佈置方面的學會成員也結束了佈置工作。

「阿豪學長,會長要你在這邊結束之後過去會場那裡幫忙。」活動被叫過來幫忙後,才發現這裡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會長是說能早點過去就盡量早點過去。」

「想也知道他一定要叫我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白痴才會現在過去,那擺明就是笑著跟他說『請盡量奴役我吧!』一樣。」學長不太高興地開口,因為很無聊,所以開始清點桌上僅剩的一點點門票,厚度不到零點五公分。

剛剛才下課,因為很閒,所以跑過來湊熱鬧的小風和可樂,他們看現在來買票的只剩下小貓兩三隻,就大方地直接留在那裡聊天。等到五點一過,馬上又有幾個學會的人衝過來,說什麼現場急需學長支援巴啦巴啦的就把學長拉走。

不過學長在被拉走之前,也不忘將小風他們一起拖下水,一個接一個,像是火車一樣,學長先抓著小風的手腕不放,小風在被拖著跑之前,也趕緊揪住可樂的衣領。

「幹!謝小風你給我放手!我快窒息了啦!」



舞會會場入口處已經擠滿了可怕的人潮,阿翔在外頭管理秩序時看見學長從底下經過,想也不想地透過手中的擴音器大叫學長的名字,結果只換來學長的咒罵和怒瞪,讓他笑了好一會兒。

「我說小風啊……」開頭講得很像會在結尾出現「江叔叔關心你」一樣,學長出聲叫住原本想直接繞過人群離開的小風。

「嗯?怎麼了?」被拉住了手,小風不解地看著對方。

「啊……那個啊……你不要跟個白痴一樣吹冷風等到三更半夜,知道嗎?」看著小風的反應,讓學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最後再乾笑個幾聲。

「我知道,我又不是白痴。」小風小聲啐了幾句。

「學--長--請快點過來幫忙吧--」

「……幹!你是在急三小啦?」學長毫無形象--這玩意兒平常早就沒了--地回頭對著人群正上方的阿翔大吼,其音量大到他四周的人暫時安靜了一會兒,活像看到猛獸般,有默契地向後退了幾步。

聽見底下學長那幾乎是口頭禪的粗口一爆出來,阿翔是先愣了一下,才故作嬌羞地開口:「學長……這樣我會害羞耶……等晚上我們回家再說好不好?」

衝上來了!衝上來了!--這大概是當場所有人心中一致的OS

學長不顧眼前擁擠得像沙丁魚似的人潮,如摩西分紅海般推開擋在眼前的男人、女人,來勢洶洶地擠到阿翔旁邊。

「幹!你他媽是把我的話曲解到哪個國家了啊你?」學長當著眾目睽睽下,揪著阿翔的衣領,惡狠狠地瞪著眼前沒大沒小的學弟,結果學弟卻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學長就被笑聲給包圍了。

因為有學長剛剛在前面開路,所以上來得很順利的可樂幸災樂禍地唉呀了幾聲,「痞子你失常喔喔喔--」

一時間學長沒了台階好下,就氣沖沖地閃進會場裡。



  × × ×



舞會的第一支舞是學長下去跳的。

而且還是音樂的前奏出來之後,阿翔才悄悄地站在他背後提醒他。

「我幹嘛非得跳什麼狗屁第一支舞啊?」學長很不滿地開口問,阿翔笑著說因為學長是這場舞會的策劃人,所以自然而然開舞的最佳人選就是他,接著在學長什麼都還不及反應時,阿翔就把人推向空蕩蕩的會場中心也就是舞台中央。

莫名其妙地成了人群注目的焦點,學長二話不說地回頭瞪著身為禍首的阿翔,作勢要衝回去時,會場的另一端走出來的是阿翔的姐姐,身上穿著由三種深淺粉色拼湊成的小禮服,被幾個朋友簇擁著,笑得很甜地問學長原來這麼不喜歡和她跳舞?

這時舞池旁認識阿翔卻沒見過他姐姐的人不敢置信地一下看著阿翔,一下望向站在舞台中間的育璇,嚇得目瞪口呆。

沒等身邊的人發問,阿翔就先指著自家被學長摟著腰的姐姐,「我的雙胞胎姐姐。」如果要他再解釋明明異卵雙胞胎為什麼會長得那麼像的話,他就懶了。

然而,被趕鴨子上架的學長僵硬地走到育璇面前,執起她的手邀舞。隨著音樂響起同時,同樣僵硬地配合育璇的舞步,在以不踩到她的腳為前提,平安地跳完一首歌。

「學長很會跳舞嘛。」育璇笑道。

「是妳比較會跳。」不是讚美也不是客套,學長只是很老實地承認從頭到尾,他都只是跟著育璇小聲在耳邊說出的提示動作,在他認知來看,剛剛說是跳舞,不如說是前後不停地走來走去而已。

等到音樂結束後的空檔時間,原本旁觀的人潮也開始湧入最中央的舞池,學長則是早早就擠出人群之外,溜到一旁躲起來看戲,同時注意到育璇在她的朋友保護之下,安然地離開像是暴動中心的會場中央,有幾個男孩子試圖擠開她的朋友和她搭話,但一直沒成功。

阿翔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學長剛剛跳得很棒喔!」手裡拿著兩杯果汁,一杯遞給了學長。

「你這個會長怎麼在這裡?」抬頭看著舞台上拿著麥克風叫得很興奮的副會長。

「這種場合要他比較適合。」指指現在台上和平常形象完全不一樣,HIGH得亂七八糟的副會長,「他很適合主持這種活動。」輕輕笑著,「看來辦得很成功……學長應該覺得很有成就感吧?」

「當然!」囂張到連尾巴都翹起來了,「不想想,沒有我的話你們哪想得到要辦?」

看學長得意的樣子就讓阿翔覺得很想笑,「是是是,學長最厲害了……那我要怎麼代表全學會不,要怎麼代表全系的同學們感謝學長呢?」他笑瞇了眼,看向現在因為他的話而一臉作噁的學長,「看來只有以身相許了……」

阿翔笑得看似嫵媚又故作嬌羞的樣子,讓學長想也不想地又露出一臉噁心的表情來。

「少在那裡噁心,想害我吃不下東西嗎?」

「明明育璇跳舞的時候,學長就很認真地盯著她的臉看。」阿翔咕噥著明明臉就長得一樣,為什麼學長就只顧著看姐姐的臉,還一副看到自己的臉就想吐的表情,然後學長只叫他少在那裡三八。

「你什麼時候變這麼三八我怎麼不知道?」一口氣將阿翔拿過來的果汁喝了大半。

「嗯……」阿翔想了一會兒,才開口,「聖誕節嘛,對了,學長,先祝你聖誕快樂。」舉杯,雖然裡面裝的只是果汁。

「唷。」學長挑眉,讓自己手中的玻璃杯碰向阿翔手裡的杯子,發出很清脆的碰撞聲,才笑出聲來,「聖誕快樂--不要拿別人的生日當你發花痴的藉口。」

「學長好過份。」失笑。



雖然說是聖誕舞會,但實際上整個會場的佈置,除了舞台旁邊那棵還不小,而且裝飾得很華麗的聖誕樹之外,整個舞會的似乎和聖誕節幾乎扯不上關係。阿翔對此的解釋是:除了慶祝聖誕節也可以慶祝新的一年即將到來,既然如此,舞會佈置得夠不夠聖誕節的氣氛,這很重要嗎?他是這麼回答突然出現在會場的系主任的。

而跟著系主任一起出現的助教,很快就被外系的女孩子團團包圍在中間。

她們甚至還在不知不覺當中,在助教和系主任之間形成了一堵跨也跨不過去的高牆,而熟知自己外甥性向的系主任倒是在悠哉地見死不救後,被他曾教過的女學生拉去跳以他的年紀來說不太適合的舞。

注意到阿翔跟學長就杵在旁邊發呆看戲的助教頻頻向他們發出求救信號,不過大概是助教平時做人太失敗,阿翔跟學長對看一眼後,兩人有默契地無視助教的呼救,還有志一同地悄悄移動到他們看不見助教,助教也看不到他們的地方。



「你不去跳舞嗎?」學長問,「還是你會一直踩到別人的腳?」學長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阿翔的運動神經……感覺似乎還不錯,但是卻又有點笨手笨腳,擅長的運動還真的就只有跑步跟桌球,但跳舞也沒多困難,沒道理不會吧?

而且學長記得,以前就曾在迎新宿營的營火晚會上看過阿翔跟他姐姐一起跳舞。雖然說從頭到尾,阿翔就跟他剛剛一樣,完全都是照著育璇的指示下去跳的。

「誠如學長所說……」臉上泛起有些尷尬的微笑,「我已經被育璇下令,禁止去毒害任何人的腳趾頭了。」

「我看你根本是身體的協調性太差……」學長邊搖頭,邊連嘖了好幾聲。

「那學長不去跳?」抓著了反擊機會,阿翔輕笑道。

「我……」學長的視線下意識撇向右上方,正準備找藉口來掩飾他現在沒舞伴這回事。不過還用不著學長真的想出個藉口來,救援就到了。

「喲!你們兩個窩在這裡當壁草啊?」可樂跟阿豆走過來,他們兩人的手裡拿著托盤,上面還裝滿了食物。

一見到阿翔跟學長站在那裡,可樂馬上就靠了過去。

「我知道你愛炒麵,拿去。」可樂將托盤裡那堆得和座小山一樣高的炒麵遞給學長。

「知我者可樂啊!」接過炒麵,一手拿起紙盤,學長一拳打向可樂的肚子同時大笑,再一口氣乾掉阿豆遞給他的可樂,「哈!你的大恩大德,來世必湧泉以報!」

「湧你老木啦,要報恩不會現在報?而且你喝了我的同伴還報恩咧!報你老木啦!」

「是因為感謝到恨不得和你融為一體啊……」學長笑著搭上可樂的肩膀,「不如我們現在就找個地方讓我以身相許如何?」

「以你的頭。」可樂一巴掌打在學長的腦袋上,來不及閃躲的學長被打個正著。

「媽的,很痛耶!」

「不痛我打你幹嘛?」可樂說得一副理直氣壯。

等可樂和學長又互損完幾句後,可樂就匆匆忙忙地離開,這讓被留下來的三個人覺得很莫名其妙;接著,好不容易才從女人堆之中逃脫的助教晃過來和阿翔、學長還有阿豆打招呼。

「沒人要的都在這裡發呆嗎?」助教臉上掛著學長眼裡看來相當欠揍的紳士笑容。

「哪裡,不像助教那炙手可熱,太受歡迎也不好呢。」阿翔笑容可掬地回答。

「……別說了……」想起剛剛包圍著自己的濃重香水味就讓助教感到頭疼,「以彰呢?我剛剛有看到他和你們打招呼。」助教問。

「啊?」以彰是誰?被問的阿豆心裡浮上了滿滿的問題。這個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可是完全想不出來是誰。

「我說可樂。」助教覺得大概連可樂本人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叫柯以彰。

「喔、他跑了。」不只是助教,因此太久沒聽到可樂的本名,就連學長他們也都忘了可樂的本名叫什麼。

反應過來的阿豆便指了指剛剛可樂離開的方向,就看助教往阿豆所指的方向離開。

「不過……他們什麼時候感情好到會叫名字了?」阿豆不解地看著助教離開的背影自言自語,這才看向吃炒麵的吃相不太好看的學長,「痞子,你不去跳舞?」阿豆邊咬著熱狗一邊問,「我還以為你會很喜歡這個場合,以前的話你一定第一個去找女孩子。」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而且我沒舞伴我要跳、」個屁?

讓學長話說到一半又吞回肚子的舞伴來了。

精心打扮的學姐臉上化有淡淡的妝,很適合她,長長的頭髮挽了一個髻,點綴了簡單的髮飾,整體的米白色系輕輕柔柔的,相當符合她的氣質。她身後的朋友推著她,讓她更往學長靠了一步。

「可……可以和我……跳一下舞嗎?」她的聲音也和她的人一樣,輕輕柔柔的。

學長有點愣了,看著學姐的臉很久。

原本播放的音樂也到了一個段落,下一首湊巧是首適合慢舞的抒情歌,阿豆用手肘頂了頂傻住的學長,拿走他手裡的那盤炒麵擱在一旁的桌子上。學長做了個深呼吸,長嘆一口氣,才向前走了一步,讓學姐能挽著他的手。

學姐臉上原本有些不安的表情瞬間一掃而空,換上燦爛的笑容,她的朋友同時也是學長班上的幾個女同學,跟在她身後幾步,用不高不低的音量說著過來邀舞果然是正確的。



等他們找到足夠的空間又是好幾分鐘的事,那時已經換了另一首需要旁邊的人讓出更大的空間,讓愛現的傢伙用地板動作的快節奏歌曲,所以學長跟學姐就站在原地,兩人之間生疏地隔了一小段的距離,看著被圍在人群中心的傢伙。

「最近好嗎?」

「不是天天見面嗎?問這個幹嘛?」

「啊……也對……」學姐輕輕地笑了,「剛剛……在一開始和你一起跳舞的女孩子……」

「阿翔他姐。」學姐的問題沒繼續問下去,學長就先回答了,在聽見學姐那句像是鬆了一口氣般安心的「原來如此」之後,學長頓了幾秒,才又繼續說下去:「她人還挺不錯的,長得好看個性又好……最大的缺點大概就是和阿翔長得一模一樣……」講到這裡,學長不自覺地皺了下眉頭,看在學姐眼裡,就像是他提到了心上人的缺點一樣。

「嗯,是這樣啊……」臉上原本帶有的笑容變得黯淡,她垂下頭,看著自己絞在一起的手指,「你……」喜歡她嗎?學姐覺得自己問不出口,更害怕聽見不想聽的答案。

「我不知道妳在想什麼卻好像知道妳在想什麼,但我只知道當初我把話說白了,妳就不應該再繼續試著挽回什麼,不要再那麼執著過去了。」學長的目光一直注視在舞台上,並沒有什麼一定要看的目標,只是不想讓自己的視線又總是不由自主地留在旁邊的女孩身上。

等到舞池裡的街舞表演結束,下一段又是輕柔的慢舞時間,學長沒等學姐反應過來就拉著她的手,禮貌地隔著適當的距離開始慢慢地踩著舞步,才在樂曲終結時鬆手。

「我們真的就到此為止,嗯?」學長看著低下頭的學姐,沒料到她下一秒會撲上來,抓著他的衣服仰起自己的臉蛋吻上他。

有眼淚鹹鹹的味道。

「可是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啊,阿豪……」

眼淚還不停地一滴一滴滑落她的臉頰,學姐靠在學長的懷裡,讓學長看不見她的表情,她抿著下唇不發一語。

學長收回為了跳舞而擱在她腰際的手,看著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臉,哭得連肩膀都在顫抖的學姐,連學長都覺得不可思議地問自己,為什麼沒有半點心疼的感覺?以前明明就喜歡她喜歡到捨不得她哭,捨不得她難過,只要她一不開心就會盡全力地逗她笑……

為什麼現在變得毫無感覺了?

「……對不起。」

連安慰都辦不到。

舉起的雙手尷尬地不知道要放在什麼位置。他知道如果是以前,他絕對會讓手壓上她的後腦,很老八股地對著她說要哭就在他的懷裡哭。但他現在,卻只能就這樣站在原地,什麼也做不了。

音樂結束之後,學姐抹乾了眼淚,臉上的妝也因為眼淚而花得一塌糊塗,她的臉上還掛著明顯的淚痕,看也不看學長一眼地離開會場。



「學長還是很受歡迎嘛。」

在學長走回來時,阿翔這麼笑著消遣學長。他有點後悔為什麼自己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追著學長跑,捨不得讓學長離開自己的視線,才會讓自己看到根本就不想看的畫面。

「用什麼還是啊?」學長的反擊聽來有些有氣無力。

學長整個人靠在牆上,他嘴角牽起很勉強的笑容試著讓自己能輕鬆一點。

「還是說因為我太搶手會被搶走,所以你才希望我最好沒有女人緣?唉呀--小翔翔我知道你在吃醋啦,誰叫我們這麼相、啊幹!」亂講話,咬到舌頭。

原本還有一點心疼學長心情不開心的阿翔笑了出來,這時姐姐溜了過來,看見學長摀著嘴巴低下頭,「發生什麼事了?阿翔偷咬你的舌頭嗎?」

「不要亂誣賴我,是學長自己講話講太快咬到舌頭。」阿翔無辜地聳了聳肩。

「痛死了……」學長痛得連眼淚都擠出了那麼一點點。

「學長意外地是個笨蛋呢。」育璇用著和阿翔如出一轍的長相說出阿翔有九成九會說出的台詞,讓人不得不佩服基因的可怕。

就在此時,會場的燈無預警地全數關上,突然陷入一片漆黑的舞會會場伸手不見五指,在一片漆黑下,有人開始不安地高聲詢問現在發生了什麼事?

突然,聚光燈打在站立於舞台的人身上--樂團主唱拿著麥克風,開始規律地數著拍子,鼓聲響起的同時,第二個聚光燈打在鼓手身上,接著是各站在主唱兩側的吉他手。

Everybody準備好了沒?OneTwoThree!」

倏地,原本像在鄉間漫步時般的背景鼓聲猶如遭遇到狂風暴雨的海浪般快速跳躍,尖銳的吉他和諧地搭上鼓聲製造的浪潮奏起音樂,最後才是主唱低沈嗓音所唱出的第一句歌詞。頓時本來就很沒有聖誕舞會氣氛的聖誕舞會變成了像是現場演唱會一樣。

「真想不到你們班那個吊兒鎯當的活動還有這麼厲害的高中同學。」學長的手在大腿上點著拍子。曾經有朋友向他推薦過這個地下樂團,所以現在現場演奏的這首歌,學長也有那麼一點印象,最後乾脆地跟著哼了起來。

「我想,這就叫做意外收獲吧。」阿翔笑道。



  × × ×



樂團的表演告一個段落後,又到了副會長拿著麥克風站上舞台中央的時間。

依照阿翔所做的節目表,樂團表演過後是……學長轉頭看向舞台右側張貼的那張大字報,上面的POP字是文書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寫好的。

下一個節目是團康活動--喂,是以為現在在搞大型迎新還是童軍活動嗎?什麼團康、團康什麼鬼啊?學長在心裡大叫,他沒漏看最後一個節目是總算帶了點聖誕氣氛的禮物交換……他沒帶禮物耶。心裡大喊不妙,這幾天他痴呆到完全忘了這回事!

心裡正在煩惱到時要怎麼辦的學長沒注意阿翔不見了,而這時台上的副會長相當努力地將原本就很熱鬧的氣氛炒作得更熱鬧。

副會長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舞會就只有跳舞、聽音樂,會不會無聊?」

「會--!」

「如果只有吃東西、喝飲料,會不會太虛?」

「會--!」

「我們已經是大學生了!對不對?」

「對!」

「要玩得瘋一點,對不對!」

「對!」

看著在台上主持的副會長,學長開始懷疑現在他所在的地方到底是大學生辦的聖誕舞會現場還是哪個選舉人的造勢晚會?背景音樂是樂團自己重新編曲過的聖誕組曲,原本只是簡單的旋律,後來似乎是因為主唱很無聊,所以將麥克風的音樂調得很小聲,現場即興唱起金勾臂。

「接下來要進行的活動呢,現在會場上有我們學會的工作人員在發號碼牌,請每個人一人拿一張並好好保管,等一下不會有抽獎活動,請不要有太大的期待,雖然也許會得到跟中樂透一樣的驚喜也不一定,不過,今天就是要玩到掛,恁公丟嗯丟(你們說對不對)?」

那個樂團的人真的很會看氣氛,這時候開始彈起了五月天的歌,氣氛又更HIGH了。

「丟(對)--!」

舞台上的副會長就如同阿翔說過的,一反平常跟小動物一樣好欺負的感覺,拿著麥克風的他非常賣力也很稱職地炒熱了舞會的氣氛。

學長手裡拿著剛剛公關發給他的號碼牌,他看著上面的號碼一頭霧水地想找人問卻又找不到半個人好問,公關只是一臉神秘兮兮地告訴學長,等下副會就會說活動要怎麼玩啦--她還哼著歌,好像很爽一樣。

由於現場的人數很多,動員了全學會所有人--學長終於看見阿翔提著跟公關一樣的袋子在人群中鑽來鑽去地發送號碼牌,副會長同時在台上叫大家誠實一點,一個人只能拿一張因為這真的不是摸彩券,「你拿兩張最多只有加倍的倒楣,沒有DOUBLE的好運!」

很多人私下交頭接語地討論這張號碼牌到底有什麼作用,可樂跟阿豆走了過來,劈頭就問學長,「學會在搞什麼鬼?」

「我也想知道啊。」學長無奈地聳聳肩,覺得很無辜。他現在又不是學會裡的人,學會在搞些什麼鬼他哪可能全部都知道?

「你不是學會的人嗎?」可樂問。

「我又沒加入學會了!」學長大聲反駁,「誰說幫學會的忙就一定要是學會的人?」

「反正你是時間太多就對了啦。」可樂的聲音很平板,似乎完全不相信學長說的話。

又過了幾分鐘--中間樂團當然也是很賣力地表演,活動也不忘上台幫他的朋友們在衣服的任一部位貼上已經黏了雙面膠的號碼牌。

等到確定所有人都拿到號碼牌之後,副會長才大聲宣傳接下來要進行的,帶著大學生特色的瘋狂遊戲是--

「挑戰參與人數一千人的超大型國王遊戲!」

底下一陣嘩然,大叫著這是哪個年代的鳥遊戲,有夠沒創意。最大的吐槽聲,大概就是一字簡潔有力的「幹」之後緊接著的「老梗」。

聽著副會長說的,學長不禁在心裡吐槽,明明他賣掉的最後一張票流水號是九百七十六號才對,哪來的一千人?好啦,加上學會的人好像就真的有破千。

公關像套好招的相聲一樣,把副會長推到一邊,用備用的另一隻麥克風開始解釋起遊戲規則絕對不會違反善良風俗,瘋狂歸瘋狂,卻也會遵守校園規範及大學生本份。

「那麼現在台上有兩個箱子,這一個裡面是所有人的號碼牌,」公關的手指了指在她右手邊的藍色紙箱,「這一個,裡面就是所有要求大家要做的指令,」她的手指著另一個粉紅色的紙箱,「由於人數眾多,我們只會給一分鐘的時間,讓被抽到號碼的人完成指令,如果沒在時間內完成的話就要接受處罰喔!」

被推走的副會長回來了,「處罰就是健康又營養的綜合野菜蔬果混氣泡飲料特調果汁,基本成份是波●果菜汁、○裏王五種口味茶飲、百●、可●可樂、芬○、雪●、○朗咖啡……」

「你乾脆說學校超商有賣的飲料裡面通通都有就好了。」

「那這樣叫小七飲料大雜燴會不會比較好?對了,還有一大鍋的關東煮的湯喔!」副會長舉起用透明玻璃杯裝了八分滿,顏色很詭異的飲料。

「真敢玩啊你們……」阿翔走回來的時候,學長對著阿翔說。

「要玩就要玩得有趣一點啊。」阿翔笑道。

「這樣喝了拉肚子可以申請學生保險賠償嗎?」學長問。

「呃……應該不行。」



舞台上的公關開始抽號碼了。



等到副會長口中的超大型國王遊戲開始之後,會場的氣氛就一直維持在一種很詭異的氛圍之中。一旦有人被抽到,就算已經準備逃跑也會被周圍的人給拱上台,再滿臉鐵青、還是臉紅脖子粗地完成公關接下來抽出來的那張指令。

「那下一個幸運兒是--三百七十六號!」公關唸出號碼的同時,舞台底下是一片躁動,「請在五分鐘內收集十個人的唇印,要親在臉上才算數喔!」然後所有人開始四處張望那個第三百七十六號是誰。

「嗄?親臉上啊……」學長好像很困擾,實際上說話聲音卻很開心,他低頭看著手上那張寫了376的號碼牌。

「還要十個人呢。」阿翔跟著一臉故作煩惱,眼神有意無意地瞄向舞台對上公關的視線,輕輕地笑了笑,明明是很容易讓女孩子心頭小鹿亂撞的溫柔笑容,看在公關眼裡,讓她的臉色突然刷白。

「那我去執行任務了。」裝模作樣地以右手敬禮後,學長就悠哉地晃到一個長得還不錯的女孩子面前說了幾句話,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皺了下眉頭,才拿出唇膏補了下妝,將嘴唇用力地印在學長臉上。

接下第二、第三、第四……到第八個學長都如法炮製,不用五分鐘,只花三分鐘,學長就收集了八個女孩子的唇印,第九個是看見學長滿臉口紅印之後衝過來的育璇,以女生而言身高很高的她稍稍墊起了腳尖親在學長額頭上。

被嚇到的學長有些錯愕地舉起手,手才正要摸上自己的臉就被育璇拉開。

「這樣會糊掉喔。」她笑得甜甜,「那第十個學長要找誰幫你呢?」彎了擦著粉色唇蜜的嘴角,育璇嘻嘻笑著朝自己的弟弟招手。

「就妳的朋友--」學長指著剛剛育璇衝過來之後,被她扔在後頭的朋友。

「翔!接著。」口紅丟過去,阿翔下意識地接住了。

育璇比了個轉開口紅蓋和塗口紅的動作,她家弟弟笑了笑乖乖照做。

「全找女孩子親太無聊了啦!而且也沒有規定說一定要找女孩子親對吧?」育璇將不明就理的學長推向朝著他們走過來的阿翔。

「學長。」聲音輕輕柔柔地喊著。

「幹嘛?」回頭,愣愣地讓阿翔用雙手固定住自己的臉,反應過來後,想閃也閃不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阿翔低頭吻在學長右臉上。

「十個了。」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再跟站在學長身後的自家姐姐對看一眼後,相視而笑,「可以去交差囉。」

「唉喲……學長臉紅了耶,是害羞了嗎?」育璇走過來嘻嘻笑著。

「去……」學長現在覺得自己的臉很熱,原本差點脫口而出的髒話,在意識到和自己說話的人是育璇之後,才將後面的字硬生生地吞回去,「誰害羞了……」接著動作僵硬地走回舞台邊向負責確認的活動人員登記。

還留在原地的阿翔拿出面紙擦掉嘴上的口紅,有點可惜地說其實他想親在學長嘴上。

「現在才在嫌,剛剛不會直接親啊?」育璇沒好氣地白了阿翔一眼。



學長回來後,臉上的那些口紅印已經擦掉了,手裡還多了一盤他繞去拿來吃的炒麵,不過他很無奈地說那副蠢樣被拍照留念了。

那時負責拍照的活動一邊忍著笑,一邊告訴他,到時候如果需要的話,可以跟學會的人拿照片--「誰會需要這種東西啊!」

「像是畢冊啊!」文書在幫學長擦掉臉上的口紅印時笑笑地說。

「靠北,鬼才會拿這個放畢冊!」

「可是我覺得放畢冊這主意很棒耶,學妹,活動結束後我跟妳拿照片。」學長馬上用力地瞪著可樂,不過完全沒用,「痞子,你一定會紅啦你。」畢冊製作統籌人在此,賤民痞子還不下跪?

「幹!你敢放試試看!」

「你咬我啊?」可樂嘿嘿地笑了一聲,在學長真的打算追過去打前,先逃入人群之中。

「那很不錯啊。」阿翔點點頭,「這樣學長一定會是畢冊裡面最受人注目的一個。」

「靠北啦,誰想受這樣的注目?」在嘴裡塞了一大口炒麵,講話有點口齒不清,「你要的話,那我直接在你臉上畫幾個再抓去給你們那個活動拍照,你要不要?」非常沒禮貌地拿著筷子指人。

「這倒是不用了。」阿翔笑著婉拒學長的好意。

「說到照片。」育璇低頭從她的小提包裡找出數位相機,打開電源後,連忙將螢幕那面放在學長面前,「這是去年迎新回程的時候拍的,學長很受我那些朋友歡迎喔。」育璇臉上的笑容非常甜,對照學長的表情很臭,「因為這張很可愛啊,阿翔這死小孩平常根本不可能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所以就一直留著沒刪掉了,閒著沒事拿來看還滿養眼的。」

基因真的不會騙人。

「對不起,我姐很自戀。」換言之就是有戀弟情結。

「我自戀的話你就有戀姐情結了啦!」育璇用力地嘖了幾聲再瞪向自家弟弟。

「我管你們是自戀、戀姐還是戀弟,麻煩把這張照片……」又看了照片一眼,心裡突然浮現:算了,讓照片留著也沒差--的念頭,「唉呀隨便啦。」他無奈地揮揮手。

舞台上的活動還在繼續,學長好奇地問育璇號碼被抽過了沒,她笑笑地回答:「我不知道耶,因為我一拿到就把號碼牌丟了,頂多就是當做沒這個號碼囉。」再一臉無辜地聳聳肩。

「靠,還有這招?」學長大驚。

「反正就算丟掉了,也沒證據證明是我丟的呀。」眨了眨眼,笑得很燦爛,更讓人覺得她跟阿翔果然有血緣關係,「如果阿翔的話,一定也會這麼做對吧?」

「我很乖的喔。」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號碼牌晃了晃。

於是學長開始好奇阿翔拿到的號碼是幾號,就在阿翔將紙牌遞給學長的同時--

「下一個是六百六十六號--」公關驚呼了一聲,「拿到這個號碼的到底是何方人士,快上台來面對,這數字太棒了。」聲音藉由音箱傳出,響遍了整個會場。

學長低頭看著手裡那張剛從阿翔那裡拿來的號碼牌,上面三個一樣的數字,就是剛剛公關喊的號碼,「有沒有那麼賽啦?」才跟阿翔借過來看,就換阿翔被叫到號碼。

「搞不好是學長傳染的。」微微笑地從學長手裡拿回自己的號碼牌。

這時台上正因為前一個人沒在時限內完成要求,而被迫上台喝掉那杯近五百CC,不知道最後到底摻了多少東西在裡面的詭異飲料,而且還在喝完的同時捂著嘴巴衝下台,接過學會的人早就準備好的塑膠袋,開始大吐特吐。

聽說是相當微妙的味道,也有人喝完之後,問副會長能不能再來一杯,那時舞台底下是一片作噁的聲音。



「在公布指令之前,請六百六十六號小朋友先上台……唉呀,是系上的學會會長耶!」公關一臉驚訝地大叫,她是真的嚇到了,「不過如果是他的話,我想讓會長有一下特權應該不會有人反對吧?」底下開始噓聲四起,「看來反對的音浪很大……不然這樣好了,阿翔,你就直接乾掉副會特調的超營養果汁怎麼樣?」手裡還拿著剛剛抽出來的號碼,公關並不是很想讓剛上台的人回答。

雖然好像會很有趣,不過她覺得自己的皮可能會先被剝掉一層,像是被阿翔剝掉還是被學長……又雖然學長不太像是會對女孩子動粗的樣子啦,不過惱羞成怒的人會想什麼,誰知道。

「我糾正一下,超營養很難聽。」剛走上台的阿翔笑得優雅地從副會長手中接過另一支麥克風。

雖然阿翔只是一個名不經傳小系所的系學會會長,卻因為這幾年幾個系際盃比賽上常看見他和學會體育組的學生一起忙得跑來跑去的,所以不少外系學生對他很有印象,同時也很受不少外系女同學的歡迎。

特別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去年體育系主辦的排球比賽突然改成由學會會長發球來決定先後攻,那時被迫換上運動服上場,整個人散發著氣質陽光少年感覺的阿翔站在發球區,連發了十幾次球都失敗的拙樣。

當時敵隊的系隊全體人員已經笑到抱著肚子喊痛,他仍然氣定神閒地做第二十次的嘗試,直到後來看不下去,運動神經再爛也比阿翔好的前任副會長小風上場為止。

即使如此,在女孩子眼裡,阿翔對運動的不擅長,反而能化阻止為助力,讓不少女孩子覺得人又不可能是完美的,有一、兩個小缺點也很可愛啊--聽過這傳言的學長對此不予置評,只說相處過後才會知道這傢伙有多心機、多陰險。

剛剛公關似乎刻意想作牌的舉動,引起舞台下方眾人的討論,站在學長附近的幾個女孩子開始竊竊私語,好奇現在公關手裡那些紙卡上寫的內容到底是什麼?

有人在想是不是要裸奔,也有人懷疑搞不好要倒立唱歌。聯想到阿翔的體育白痴這方面,加上公關的刻意護航,也有人說很有可能真的要倒立,不然就是有一根手指做伏地挺身。

答案好像越來越扯,但那些女孩子不厭其煩地想像著任何可能讓阿翔形象崩壞的處……指定內容。

學長在旁邊一邊咬著筷子,手裡盤子上的炒麵也被自己吃得差不多,剩下兩、三口,打算等下再去裝,再一邊想著,那些女孩子的想像力真豐富。連找個男人當眾舌吻這種要求都想出來了,而且還越說越興奮是怎麼回事?他想起了台上的公關跟學會的文書,好像都很喜歡看男人和男人搞在一起的小說和漫畫。

他怎麼都不知道原來女孩子這麼可怕?

台下討論進行著,台上的活動也進行著,終於來到公關揭露紙卡上題目的關鍵時刻。

「其實阿翔你的籤運還算不錯啦。」那為什麼妳說得這麼言不由衷?底下的學長看著公關有點怪異的表情,心裡偷吐槽,「因為你抽到的是真心話,不是大冒險。」靠北,一開始不是說要挑戰千人國王遊戲嗎?

但是仔細想想,這兩種遊戲的類型其實也挺相似的。

台上的公關清了下喉嚨,用好比新聞台主播的專業、清晰口吻唸出了紙卡上的題目,「請向在場所有人,說出心上人的名字。」

台下真的騷動了。

聽了題目,阿翔偏了偏頭,「妳知道還問我?」

底下的騷動更明顯了。

學長被自己的口水嚥到,猛咳了好幾下,順手搶走剛剛晃過來,還想消遣他剛剛滿臉唇印那副蠢樣的可樂手裡的可樂。

「靠北,要喝不會自己去倒喔?」被塞回了空杯子,可樂很不爽,而且他不想跟學長間接接吻,雖然平常他們打球時常常忘了自己的水還是飲料是哪罐,拿了就喝。

「不然你是要看我嗆死喔?」灌了可樂也沒舒服到哪去,至少不會覺得呼吸困難。

和可樂的對話,應該足以讓他忽略掉一些沒必要知道的事情。學長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只是覺得聽到阿翔說自己有喜歡的人時,心裡的感覺怪怪的。有種像是喜歡的玩具被人搶走之後的不爽感,可是阿翔又不是他的玩具,他是在不爽什麼?

然而學長的逃避現實作戰並未驟效,「因為是暗戀,名字可以保密嗎?」台下根本就在暴動了,當然湊熱鬧覺得鬧著很好玩的人佔了大多數,有人在尖叫,也有人起鬨要阿翔快把對方的名字說出來,由此可知這個會長做得多成功。

台上的人反而故作神秘地拿著麥克風,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發期中考考卷的時候,都未必能讓激動中的學生安靜得這麼快。

注意到阿翔的視線停留在某個地方時,公關有不好的預感。

「學長,我喜歡你。」

底下發出了一片「咦--」,有驚喜,有疑惑。還有「噗」的一聲,是學長後來吃的那口炒麵全噴在可樂臉上的聲音。最後是一聲突破天際卻被「咦」給蓋過的「幹」。

「靠北咧……拎北是哪裡惹到你?」可樂的臉上有被咬到一半的油麵麵條及紅蘿蔔絲,旁邊的好心女同學連忙拿面紙遞給可樂,「你在臉紅個屁啊?」可樂一臉不解地看著眼前不說話的同班好友。

整個會場還很熱鬧,不過好像就他們這邊安靜了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見有人噴了別人一臉炒麵被嚇到的關係,總之氣氛好像有點凝重。

擦掉了臉上的炒麵和口水,看著有點反應過度的人,可樂眉頭一皺,發現案情不單純。

「欸,痞子,阿翔說你嗎?」講話不經過大腦的最佳典範。

學長也沒有回答可樂的問題,而是在等自己沒繼續咳嗽,公關準備把那尊阿翔請下台時,學長衝了上去,公關的臉白了,心裡大叫他幹嘛要承認自己就是三百兩?

下一秒,學長將手裡的炒麵用力地砸向阿翔的臉。

台下一陣驚呼,時間瞬間停滯在那一秒,裝著炒麵的紙盤,像是調慢了動作的影片一樣,緩緩從阿翔的頭上有點重心不穩地飄下,還有幾條麵條掛在他頭上。

底下竊竊私語的聲音在這時聽來像擴大了幾百萬倍一樣。

「學……」還來不及把話說完,阿翔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學長落荒而逃。

一片靜寂,幾乎成了背景的樂團主唱,這時非常盡責地起了「ILOVEYOU無望」的音。



最後舞會結果,散場後,留下來的學會人員還得負責善後的打掃工作。

對打掃笨手笨腳的人,被勒令坐在椅子上不准幫任何人的忙,所以他一直無聊到公關忙完手邊的工作,抓著兩袋垃圾來到他面前。

低頭看著兩袋滿滿的黑色垃圾袋,「這是要我自己跳進去的意思嗎?」

要不是手太髒還沒洗,公關真的很想往阿翔的腦袋上巴下去。不過他剛剛去廁所洗過一次的頭髮和臉看起來還是有點油油的,公關有沒有洗手,好像也不怎麼重要。

「啊你是在想什麼?」要不是舞會開場前,阿翔先跟學長單方面玩了一下噁心戲的話,他這根本就是直接跟全系的人出櫃,而且會場還有外系跟外校的人耶!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的好同學心臟居然那麼大顆。

「沒想什麼。」淡淡地笑了笑。

他只是想找個機會,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而已。只是可能不被接受了,想到這裡,心裡才出現微微地一絲不安。

「永昕。」

「幹嘛?」沒好氣地應了一聲,回頭再指揮壯丁把她旁邊的兩袋垃圾拿去丟。

在人來之後,阿翔問她:「如果被學長討厭了怎麼辦?」

「那我會給你兩個字。」手指比了個二,「報應。」換來阿翔無奈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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