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4/03

向左向右.零四

記得當初就是在零三最後那段卡了半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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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ft side

不管向左向右,最後還是繞回了原點。



自蕭奕霖出現那天開始,小C就不太願意讓友崇繼續待在店裡幫忙。

「這樣我越來越像吃軟飯的了呢。」他笑道,卻笑得有點苦澀,讓小C看了就心疼。他伸出去想安慰的手,卻在半空中遲疑著,最後還是收了回去。

小C一直以為蕭奕霖很快又會再出現在他們面前,但是沒有。幾天過後,小C覺得,或許對方只是剛好到這裡出差,才會偶然地踏進他的店裡來,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如果這個猜測是正確的,那麼短時間內,對方應該不太可能再出現來騷擾人才對。

只是人算總比不過天算。

幾天後的下午,一如往常的店裡只有小貓兩三隻,沒課的學生坐在角落睡覺或看書,大概是外出洽公的上班族找到了機會來摸魚,面前卻還是打開著筆電敲敲打打。先前友崇曾說過,他這間沒什麼客人的咖啡廳弄了無線網路,不過就是浪費錢而已。他向來也沒把有無線網路這回事當成噱頭還是賣點,但莫名其妙地很多學生就是知道了,所以他的客人也多了。

不管怎樣,生意好,對他這個老闆來說就是好事。

當店裡悠悠揚揚地放著讓人心情跟著放鬆的輕音樂時,門被打開,掛在門框上的鈴鐺也被門板撞了一下,發出清清脆脆的鈴鐺聲,在音樂中並不讓人感到突兀。

小C一句習慣性地歡迎光臨,來者也笑笑地對他點了一下頭,卻沒去看他遞出去的那張菜單,而是盯著他看。小C被看得很奇怪,但本著服務業的精神,還是笑容可掬地問著對方想要點什麼飲料,客人才看了眼桌上的菜單,隨便點了杯咖啡。

當小C一邊煮著咖啡,心裡一邊覺得眼前的客人好像有點不太對勁的時候,他才發現那個人的眼神不太安份,好像試圖從這裡找到什麼。

而且那個人,也很眼熟。不管是給人的感覺還是側臉的線條。

很快的,一杯咖啡煮好,遞到那個人面前,那人淡淡地笑著說聲謝謝,那跟友崇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笑容,讓小C更肯定眼前的人有著什麼樣的身份。友崇也曾跟他說過,他有一個大他一歲的哥哥。

那人默默地將咖啡喝完後,只是一直低頭看著見底的咖啡杯許久。其間小C又招呼了好幾個剛進來或者離開的熟客,好幾個人在等咖啡時,還會開口和小C聊上幾句,像是今天怎麼只有老闆一個人,你不無聊嗎?你們的店花請假了嗎?這類的問題。

小C卻只是笑笑地應付著,「如果讓他知道你們說他是店花的話,小心下次上門,他幫你們在咖啡裡加料喔!」這不是個咖啡店老闆會說的話吧?當然也是惹得熟客們都笑了出來。

但熱鬧也只是一時的,沒多久,整間店像是刻意淨空似的,只剩下小C跟那個人。

小C看著他,笑問:「先生,還需要續杯嗎?現在有咖啡續杯半價的優惠喔。」

「那就麻煩了。」那人笑了笑,抬頭看了看店內的擺設,才開口跟小C搭起話來,「這裡的裝潢很不錯,一走進來就有讓人心情都放鬆的感覺。」

小C只是客套地說了聲謝謝,將咖啡遞給他後,才開始清洗流理台裡堆了不少的餐具。輕柔柔的音樂、水聲以及玻璃餐具碰撞的聲音,一下就充斥在這不大不小的空間裡。其間也沒有誰開口說話。將餐具洗好後,小C一邊拭乾它們,一邊推測友崇的哥哥來這裡的原因。

其實不難想像,絕對不像蕭奕霖的出現那樣是個巧合。小C還記得當初友崇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那副旁人看了都覺得心痛的樣子,雖然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和父母鬧翻了,他卻很少提起他哥哥的事。

「周先生。」

所以小C不太清楚,他們兄弟的感情好不好。

不過對於對方一開口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姓氏,小C也沒感到太意外,仍然是一派悠閒地做著他手邊的動作,像是要讓對方自己主動把話題延續下去。

「我聽說友崇在這裡……」頓了一下,他才繼續開口,「抱歉,沒有先做自我介紹,是我的疏失。」他笑了笑,繼續說:「我是友崇的哥哥,我叫蔡友諒,原諒的諒。」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名片放到小C手裡。

隨手將名片放在一旁,小C伸出手,「敝姓周,叫什麼我想你應該也知道了。」他笑得溫和有禮,但蔡友諒的臉上卻是一陣尷尬,「友崇這段時間確實是住在我這裡,那麼……我想請問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蔡友諒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他們同時聽見友崇的聲音從櫃檯旁的暗門後頭傳來。

「小C,我要咖啡……」喀啦一聲地打開門後,友崇有些意外地看著櫃檯前的蔡友諒。愣了一會兒,他卻很快就反應過來,淡淡地笑了笑,「是那傢伙跟你說我在這裡的對吧,哥?」

「友崇,你很久沒回家了。」

然而友崇卻只是冷笑了一聲,把馬克杯拿給小C,「小C,借個位子。」

「是是是,請把這裡當自己家吧……」小C一邊替友崇泡著咖啡,一邊說。



兩人坐在平日友崇的專屬座位,面對面地坐著。剛剛小C替友崇以及友崇的哥哥端上咖啡過來,都已經是三、四分鐘前的事,中間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小C雖然忙著櫃檯邊的清理工作,但他時不時就讓自己的視線往兄弟的方向飄過去。

可以說是有那麼一點的擔心。

對友崇的哥哥有怎麼樣的個性,小C並不明白。但單就他對友崇的認識,小C隨時隨地都得提防著,如果他們兄弟不小心講到激動處的話,難保友崇不會拿著熱騰騰的咖啡,往自己的哥哥臉上潑過去。

不過他們都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很久很久,兩人始終沉默著。

只是在櫃檯的小C並不是一直都那麼清閒。中間也斷斷續續來了幾個客人,其中的熟客,就是曾不小心目睹小C跟友崇在店裡接吻的那兩個大學生其中之一,一進門就想八卦地問小C現在跟友崇面對面坐著的是什麼人,難不成是對方的正牌男友還是前男友,現在來談判,還是想來挽回的?

「老闆,你快被甩了嗎?」大學生天不怕地不怕地開口。

相當隨性的咖啡店老闆,也直接在大學生的面前,將好幾包的砂糖全倒進了大學生的咖啡裡,大學生臉色慘白地說喝得那麼甜會死人啦!當然,後來小C還是幫大學生換了一杯咖啡。

買好了咖啡後,大學生也沒立刻離開,拿著自己帶來的外帶杯坐在櫃檯前,看著友崇兩人的方向,「怎麼他們都不講話?真的是在談判嗎?」

「誰跟你說他們在談判?」小C嘴角掛上無奈的微笑,看著大學生一臉還是很八卦地看向友崇他們那裡,突然有點想惡作劇,「怎麼……這麼在意他……?」語尾輕輕地上揚著,帶著明顯的惡意。

大學生倒是眨了眨眼睛,沒聽出小C話裡的弦外之音,「因為我一直以為,他跟老闆在一起啊,沒想到不是欸!」

小C也只是笑笑的,沒再說什麼。

大學生又在店裡耗了好長一段時間,小C第一次看他在這裡待那麼久,最後大學生才說他得跟同學去吃飯,再帶著因為喝完咖啡,所以小C順手替他洗乾淨的外帶杯離開了。

被大學生這麼一攪和,時間就不知不覺地過了半個多小時。

店裡的客人不多不少,小C的忙碌程度還算普通,只要再煮完一杯咖啡送過去,就暫時沒事了。就在煮這最後一杯咖啡的時間裡,友崇和他哥哥結束了對話,蔡友諒也起身走了過來。

結帳時,兩人都沒多說什麼,小C時不時偷瞄了下還坐著的友崇,後者側過臉看著落地窗外的風景,因此小C不太清楚他現在臉上有什麼表情。

等手邊的工作忙到了一個段落,小C才坐到友崇的面前。友崇淡淡地看了小C一眼,眼睛還有點紅紅的。

「怎麼了嗎?」

友崇的嘴角扯起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容,淡淡地說,「我哥他說……我離家後沒多久,我爸突然中風,可能沒多少日子了,所以他想要我回家去,多陪我爸一段時間。」他低頭看了看已經喝空的杯子,聲音有點沙啞,「你覺得我該回去嗎?」

「這種事……」

「當初,是他把我的退路全封死了……」友崇抬頭看著小C,「你覺得我該回去嗎?」

「回去吧,畢竟他還是你父親,不是嗎?」小C淺淺地笑著,「否則,如果未來的哪天你突然後悔的話,那再也沒有補救的機會了。」聽見門鈴又一次響起的聲音,小C在起身準備回櫃檯之前,伸手弄亂了友崇一向整齊又柔軟的頭髮,「我是為你好,你知道的。」

「爛好人。」友崇淡淡地說著,小C笑了笑,沒說什麼。



第二天,還是小C開著車把討厭曬太陽的人一路護送到了車站去。

友崇的行李一直都很少,不管是他來到小C的店裡那天,還是離開的那天,一個行李箱就可以把他全部的家當都收進去了。

「跟你哥聯絡了嗎?他會來接你嗎?」

友崇點了點頭。小C昨晚才終於聽友崇聊了點關於他哥哥的事,才知道原來兄弟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友崇還說,雖然他哥的個性是直接又笨了點,但真的是很體貼弟弟的好哥哥。可惜的是,在不該體貼的時候,還是很體貼……

那時小C真的有股衝動,想狠狠地把又想繼續鑽牛角尖的人給打醒。但他最後還是捨不得那麼做,只是伸手捏了捏友崇的臉,讓對方有些不解卻又有點生氣地瞪著他。

『友崇,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看你笑?』

『想看,我隨時可以笑給你看啊……』被捏著臉頰的微笑,帶了點滑稽和無厘頭。小C也跟著笑了,之後連另一隻手也捏上友崇的臉,『小C,會痛。』

『我不想看你笑得那麼勉強。』隨後,他輕輕地讓自己的嘴唇碰上友崇的額頭,『我知道我是沒希望了……所以哪天,你再找到真的能夠一直走下去的對象,記得讓我知道對方長什麼樣子,至少如果他欺負你的話,我才曉得要找誰算帳。』

『說得一副你才是我爸的樣子……』友崇揉了揉自己被捏得發疼的臉頰,接下來伸手捧著小C的臉,親了過去,『謝謝,小C。』

小C愣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捏著友崇的臉。

『為什麼又捏我……』說得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因為我覺得,你真的好欠捏。』小C心裡又氣又無奈的。



「到家的時候打通電話給我,如果真的不行的話,還可以來我這裡,知道嗎?」

「小C,你真的好囉嗦。」

「我是為你好。」又伸手弄亂了友崇的頭髮,臉上的微笑,滿滿的都是寵溺。

只是從這天之後,小C有三、四年的時間沒再跟友崇見過任何一次面。所有與友崇有關的消息,都變成了很遙遠、很遙遠的聽說。

聽說友崇回家後沒幾個星期,他父親就過世了。

又聽說,之後他離開了台灣。

接下來,就再也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消息了。



  ×    ×    ×



Right side

腳步就這樣停留在半空中,遲疑了很久。

最後,踩線了。



痞子已經不止一次兩次問過助教,對於可樂,助教到底抱持著什麼樣心態。

對助教來說,一開始可樂真的就和其他人沒兩樣,在他的眼裡沒有什麼特別的。

一開始怕自己怕得要命,活像他身上有什麼傳染病的病毒一樣,恨不得離得自己遠遠的。後來卻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加上可樂是四年級的班代,學期也剛開始沒多久,時不時就會跑到系辦問東問西、查資料還是交錢交名單。

因此他們之間的互動多了,也是理所當然。

偶爾逗逗那個好像有點恐同症的可樂,對助教來說是件很有趣的事。雖然玩到後來,可樂已經不再覺得同性戀有多可怕、多危險了,這時助教才覺得不能再看到可樂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有點可惜。

因為可樂的反應真的很好玩。

學會的公關也曾當著面跟助教說過--助教,你這個人真的很惡劣耶!

助教只是笑笑地回答,說這是他的本性,真沒辦法,跟江山一樣難移。

然後旁邊的副會長就會很感慨地說,可樂學長真可憐。接著他就會和那個公關竊竊私語著什麼這樣的相處模式是不是在哪裡看過,公關也說真的很眼熟,但是是誰跟誰呢?他們一時沒有想到答案。

之後的轉捩點,不用多加思考就能篤定,確實是那次遊戲裡的一個吻。

只是一個很單純的吻而已,但助教不得不承認,原因不明,但他失控了。否則那應該只會是個淺嚐即止,隨便就能應付了事的吻才對。

接下來的發展簡直是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心裡不停地告訴自己該要適可而止,絕對不可以玩過火,卻又放任自己在即將超越警戒線的時候,試探性地讓自己再更多跨出那麼一點點。慢慢的,已經不能算是「只是覺得好玩有趣」的範圍裡了。

有點狼狽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他真的栽了進去。

但是,可樂究竟不是和他處在同一個世界的人。

新年那天的夜裡,助教看書看得忘了時間,心血來潮打開了電視,正巧已經到了倒數新年的最後幾秒時間,他想也不想地拿起手機,按下了可樂的手機號碼。

可樂那裡很吵,吵得助教都想讓手機離得自己的耳朵遠一點。而他也只是淡淡地對著電話另一端的可樂說了一句新年快樂,忽然可樂就安靜了,靜了一會兒,才大吼著說他還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結果只是要講新年快樂是怎麼回事--

「那麼我就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了。」助教讓自己整個人陷在軟軟地沙發裡,手裡的遙控器隨著轉換著電視頻道,幾個頻道都是跨年晚會的現場直播。猜得到可樂那裡之所以那麼吵,八成是因為他們那一群人都跑去跨年了,所以他也不自覺地停在了轉播台北跨年晚會的那一個頻道。

畫面的鏡頭正隨意地拍攝著現場歡呼的參與民眾,每個人歡欣鼓舞的樣子,很容易就被感染上他們開心的心情,讓助教的嘴角更不自覺地上揚了一點。

可樂在另一邊有點納悶地問助教大半夜會有什麼重要的事?

「我想在今年的第一時間,聽見你的聲音啊……」他淡淡地笑了笑,笑得很誠懇。

電話另一端的可樂又愣了一會兒。

電視上的轉播也說著,很多人在新年的一瞬間拿起手機跟朋友祝賀新年快樂。

也許就真的這麼湊巧,畫面上出現了個大男孩,嘴型就和助教耳邊聽見的那句「你少在那裡噁心叭啦--」一模一樣。

用聽的大概聽不出來,但用眼睛看就很明顯了。

那個大男孩雖然大吼大叫的,但是有點不好意思,那樣的畫面也只是倏忽即逝。

隨後電話被掛了,助教隨手將電話扔在桌上。



可樂覺得,好像真的有點給他非常、非常、非常不太妙的感覺。

明明剛剛助教在電話裡講得就是很平常的那種調戲人的話,他也從一開始的覺得很噁心,全身長滿雞皮疙瘩到後來聽也聽慣了,甚至還會偶爾吐槽個幾句。為什麼剛剛聽一聽會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甚至還是覺得很開心?

可樂一下就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想了。

媽的,這個不會是傳說中「心動的感覺」吧?靠,他的臉都紅了又白,白了又綠,搞到最後痞子過來問他是不是大半夜中邪,可樂還連忙搖頭,說丟搞的明明是痞子自己才對。

「幹!拎北好心被雷親!」痞子非常不爽地從小風的手裡搶過一罐啤酒,狠狠地上下搖了好幾下之後,對著毫無防備的可樂拉開拉環,瞬間可樂就被潑了一臉的啤酒,還傻傻的沒反應過來,過了很久才衝著痞子大罵了一聲幹!接著也一起加入潑啤酒的戰局裡。

他們玩得很瘋,瘋到後來可樂都忘了「心動的感覺」這回事,一群人在冬天的夜裡,凌晨快一點,用啤酒把自己搞得濕答答的,活像一群白痴。也不知道是誰打了第一個噴嚏後,他們才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做了很蠢的蠢事。

大概只有阿翔一個人的衣服還是乾的,其他人都像是被啤酒煮過的燒酒雞。

可樂有點懷疑,這樣得自己騎車回家的幾個人如果碰到臨檢怎麼辦?說他們沒喝酒是真的沒喝,但身上全是濃濃的酒味耶……好險最後並沒有真的碰上臨檢,只是這樣穿著一身濕答答的衣服,就算外面套著雨衣擋風的樣子很白痴,可樂還是穿著雨衣一路騎回他租在學校附近的小套房。等到家的時候,他連開門手都要先抖個半天才可以。

所以他一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剝個精光,然後衝進浴室,舒舒服服地洗個熱水澡。

大學生的生活作息才沒那麼簡單。洗好澡把自己弄暖後,現職死大學生的可樂坐到電腦前開了機,登上MSN不意外地發現幾個死黨通通沒上線。原本有點睏的睡意也不知道怎樣全跑不見了,想揪幾個班上同樣感情還不錯的同學殺去夜唱,每個人都說他神經病,還有人在他丟出這句話的瞬間顯示離線。

「靠北喔……」興沖沖的好興致又被潑了好幾盆冷水,可樂有點火。

然後發現,助教在線上。

每當碰到節日還是有什麼社會大事件的時候,常常可以看見MSN上的朋友所顯示的名稱都會很有關聯,像是集氣讓颱風快離開還是什麼什麼節快樂之類的。像是現在MSN上最多的顯示名稱都是大家的新年新希望。有人想交女朋友,可樂咒他單身一輩子;有人想賺大錢,可樂想吐槽他作夢比較快之類的。

只是,不管是什麼節日,助教的顯示名稱好像永遠就是孤孤單單的一個名字而已。

可樂也不知道自己是發了什麼神經--

(還沒睡喔?)

心裡有一點點緊張,也不知道是期待對方在線上還是最好不在。死盯著螢幕好幾分鐘,一直沒回應,可樂覺得有點鬆了口氣,卻又覺得有點失落。

(在等你啊。)

可樂覺得自己的想像力很豐富,為什麼光看這行字,就會覺得助教一定是在電腦前對著螢幕科……呵呵笑,就和平常一樣。

(對了,我剛剛看電視有看到你喔……)

(啊?什麼?我上電視了?什麼時候看到的,哪台?)

(台北跨年晚會的現場直播……你和我講電話的時候。)

(靠!真的假的?)可樂很訝異,自己上電視了自己居然不曉得!靠,他錯過了一個讓自己紅的機會了耶!因為聽到自己上電視所以心情很開心,甚至還開了個網頁,看有沒有人上傳剛剛那場晚會的直播畫面,搞不好還能看見自己。

(真的啊,我騙你做什麼……真可惜沒錄下來,不然你那表情可謂之經典……)

可樂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頭殼拍企,不然他怎麼會覺得現在打了這行字出來的助教,一定笑得很賊很開心?幹,柯以彰你真的有病!在心裡這麼鄙視了自己一下,雖然很想回點什麼,腦袋卻一片空白,好像在腦子裡大喊還會有回音似的。

呼吸忽然變得有點困難了,臉也變得有點熱了。

雖然大家平常都會互損誰誰誰很北七,誰誰誰是笨蛋之類的,和小風並列笨蛋北七二人組之一的可樂也不是真的笨,如同小風只是遲鈍了點卻也不是真的蠢。他瞄了螢幕最後一眼,然後絕望地趴在桌子上。

柯以彰,你他媽的真的完蛋了……

誰不喜歡跑去喜歡那個個性嚴重有問題的,柯以彰你他媽的大北七--



(哥,你沒有給我一個好理由的話,你就給我試試看。)開口的是一大清早就被自己的哥哥吵醒,還沒睡飽所以心情很不好的韻柔。她一邊講話還一邊打著呵欠,對可樂來說,能說是一點女孩子的樣子也沒有。

兄妹倆從小就打打鬧鬧到大的,可樂也清楚自己的老妹向來是說到做到,雖然長大後她走上了音樂之路,但小時候她可是曾被自己老爸老媽送去學過空手道。兄妹真的打起來的話,他這個做哥哥的還未必能打贏她。

「韻柔,我問妳喔……」

(欸,你聲音這樣很噁心,你吃錯藥還是怎樣啦?)剛剛可樂叫自己名字的口氣,讓韻柔不自覺感到一陣惡寒,雞皮疙瘩都起來好幾粒了。

可樂也懶得再和她抬槓,很乾脆地問:「如果妳未來大嫂是男的,妳會怎樣?」

沉默。

很長很長的沉默。

直到可樂出聲說不想回答就講,不要浪費他的電話錢--

(欸,老哥,你沒事吧?)韻柔過了很久才說出這句話,(你是被你同學閃到不行還是怎樣,不然幹嘛說我未來大嫂如果是男的我會怎樣,你是追不到女的就想轉移跑道嗎?)

「因為我覺得我好像喜歡上我們系上的助教了。」可樂說得很乾脆。

電話另一邊傳來噴水的聲音,還有柯家最小的小弟一聲小小聲的慘叫。

(咳、咳、你說,咳,你們系上的助教?)韻柔想了想,才想起自己去年就見過可樂口中說的那個助教,她還曾經很羨慕地說他們系上的助教長很帥,不像她學校的助教活像風乾橘子一樣,半隻腳都快踏進棺材裡。

可是覺得助教很帥是一回事,她可沒打算對人家喊大嫂……

(哥,你認真的?)想了想,她家沒啥大腦的老哥除非是真的很困擾,不然也不會這樣打電話來問她,所以韻柔不敢大意地認真了起來。可樂嗯了一聲,韻柔才又接著問,(你不會是真的想把人家娶進門……慢著,也要搞清楚誰上……等下,這個還不是重點,那個……哥,你們助教知道嗎?)

「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講得那麼死,我還以為你都跟人家求婚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喜歡他啦……」現在想想也是理所當然,他都是剛剛才頓悟自己喜歡助教的,助教怎麼可能會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他。

另一端的韻柔聽了這番話,有種想衝到自己老哥面前掐死他的衝動。

她是很想叫自己老哥乾脆就直接衝了,畢竟他們助教真的長得很帥很養眼,讓她常常跟同學羨慕自己老哥學校的人都好帥,不止助教長得好看,老哥的幾個死黨也長得很優,更別說是他們那個和自己同年的學會會長……而且自家人多少也得捧一下,她老哥長得也挺不錯的,只要腦子別那麼笨的話,閉嘴看上去還真有幾分帥哥的樣子。

可是,雖然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但她可不認為家裡的兩個老人家可以接受長男的媳婦也是個男的……

不對啊,自己幹嘛要替那個北七老哥煩惱這種事?

(人家不知道你是不會講喔?八字都沒一撇你是在煩惱什麼,等真的把到了再來煩惱老爸老媽同不同意啦,不然現在講不也只是白搭而已?)韻柔沒好氣地回答,最後也不給可樂再有說話的機會,打了個大呵欠後,說她還想睡回籠覺就把電話給掛了。



一開始可樂也猶豫了好幾天,要不要直接跟助教表白算了,反正早死早超生,真的有什麼萬一,助教看起來好像很好欺負,他也是從小就跟學了空手道的韻柔打到大的,要打起來他很有自信自己不會輸。

只是想得容易做得難,每次看到助教,可樂就不自覺想跑,好像自己並不是很想面對什麼現實一樣,跑到痞子還問他是不是又吃錯什麼藥,自己都說被狗咬了,還在意得那麼多幹嘛?

後來痞子挑了挑眉,嘿嘿地笑了笑,「可樂……」

「衝啥,笑得這麼淫蕩,不會去笑給阿翔看喔?」

「幹,想死你他媽直接講!」一拳直擊被閃開,痞子也沒追加攻擊,「我大人有大量先不管那個。」他一手搭著可樂的肩膀,上下打量了幾眼,繼續笑得很可樂所說的淫蕩。

「痞子,你是吃錯藥喔?」痞子笑啊笑,笑得可樂心裡發寒。

「沒事。」收回自己的手之前,又拍了拍幾下可樂的肩膀。

有些人對別人感情方面的事,總是比較敏感,痞子顯然是一個。

一個星期過後,學校充滿了書卷味,因為正值期末考前的一個星期。對大四生來說,這一次的考試非同小可,因為考得好與不好,都會影響自己未來至少半年的人生規劃,所以沒有人敢大意輕敵,誰都不想待到大五,再跟老師SAY HELLO

幸好吵架吵了快一整個學期的小風跟啞巴終於合好了,其他人總算不用再忍受那兩個人的周圍的低氣壓不說,光是筆記之神的啞巴願意在期末考前分享他的上課筆記來造福他的信徒,就讓可樂拿到啞巴的筆記影本時,差點沒感動到跪下來。

不過可樂覺得好像哪裡變得不太一樣了,雖說從以前開始,小風跟啞巴的感情本來就好到很像連體嬰了,怎麼吵過一次後,這兩個黏得比以前更緊啊……

「阿豆,你有沒有覺得小風跟啞巴,好像比連體嬰還黏了……」好不容易搶到一間空教室,坐在小風跟啞巴後面的可樂這麼問著旁邊的阿豆。

阿豆抬頭看看前面的兩個人,「有嗎?不是和以前一樣嗎?」他皺著眉這樣問。

可樂很想翻白眼,不過他們感情好不好都沒差,只要他有啞巴的筆記能看就好了。

等到期末考結束,四年級的上學期,也算是這樣糊裡糊塗就過去了。



別人的寒假很輕鬆,玩得很開心,可樂的寒假卻是整天都得坐在電腦前和軟體奮戰。沒辦法,上個學期過太混,早就該弄好的畢冊到現在都還沒排版整理好。照片是差不多都交了,唯獨全班的學士服合照一直喬不定時間拍,讓可樂很頭痛。

而且同學交上來的照片格式也不完全吻合印刷的格式,讓他篩選了一輪照片後,還得打電話跟幾個人討照片,不然畢冊就不會有他們囉--這活像是威脅一樣。

手邊的事情忙到了一個段落,滑鼠亂點亂點地,最後點到了一個資料夾,裡面只有一張照片,好像就是那次學會的公關學妹拜託自己拍的助教的照片,那時學妹說自己拍得很不錯,他還說那是當然的,因為他拍照的技術好得沒話說。

現在看著照片裡對著鏡頭微笑的助教,沒多久,可樂又趴到桌上去了。他開始覺得以後只要看到畢冊裡的這張照片一次,他的壽命就會少一年。

「他阿罵的……」可樂悶悶地罵了一句。

助教笑那麼好看,他老木的犯規啦……可樂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熟了。



新學期的開始,可樂都很忙,忙到想要靠北邊走。好險下學期不會再出來什麼老師要大家買新課本的情況,所以,他至少可以不用再煩惱哪個王八還沒交書錢,出版社的折扣有多少之類雞毛蒜皮的瑣事。

只是偶爾坐在電腦前繼續搞那些畢冊的排版時,他都會難得感慨一下。

再半年就要畢業了,嚴格來說不過是三個多月的時間,好像是一眨眼就會過去的長度。

有一天,可樂到系辦去印忘了在家裡先印出來的報告時,意外從學會的公關跟副會長口中得到了一個消息,就是聽說助教要跟這一屆四年級的學生一起畢業,為什麼要離職的原因也不知道,可能和下學年要選新的系主任有關係,他們的學校兩年就會重選一次系主任。

「畢竟助教當初也是靠系主任的關係才會進來的嘛,如果說下一屆系主任是另一派的人的話,助教還留著一定會被刁難。」公關一邊喝著熱奶茶一邊說。

「可是我覺得會被刁難的應該是下一個系主任吧……」副會長說,公關想了想,居然也同意了他的說法。

「那就奇怪了--」拉長了聲音,公關一口氣喝光了飲料之後,精力充沛似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這樣學長你們也要畢業了,助教也不在,學校感覺變得好無聊喔。」

可樂扯了扯嘴角,「你們會長不是就已經很有趣了嗎?」

「可是阿翔又不可能再當一年會長,不然真的快變成傳說了。」公關還轉頭跟副會長確認。

「不對啦,他早就成為系上的傳說了,大概是前無古人,後面也很難有來者。」副會長推了推眼鏡,看看時間,催公關把東西收一收,差不多該去上課了。

他們兩個離開後,系辦只剩下可樂一個人,列表機還慢吞吞地印著他的報告。

沒多久,助教走進來看見可樂,也只是對著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便將手裡拿的那些資料夾通通放到桌上去。

最後一張報告印完了,可樂隨手整理了一下就打算離開,卻又被助教叫住。

「以彰,你接下來有課嗎?」

「呃,沒有。」報告交出去就沒事了。

「那正好,幫我把這些資料照學年跟班級整理一下。」剛剛帶回來的那些工作,原封不動地推給學生去做,正是助教的拿手好戲。平常受害的都是最常跑系辦的痞子,但是這學期痞子的課排得滿滿的,沒課的時間就是整天不會出現在學校,要在系辦碰到他已經很難了,只好找一個替代用的奴隸。

可樂「喔」了一聲,把報告塞進背包裡,抓著那些資料夾坐到另一邊去。

好像已經很久沒這樣了。

可樂整理著資料夾裡那些根本就是被亂塞進去的文件,光是一張一張照順序排好就很花時間,反正他也不急,就慢慢來。

說不懷念以前什麼都沒發生時的事是騙人的,只是覺得變成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如果有辦法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坐在另一邊的人的話,或許會更好。慢條斯理地動作著,可樂時不時就偷瞄助教的方向幾眼,顯然對方沒很忙,而且他又聽見了不太像是中文的幾句對話。

如果說人的本性難移的話……

可樂忽然丟下手邊的工作,殺到助教那邊去,果然當場就抓包把工作全扔給別人,自己悠悠哉哉喝咖啡看電影的助教,「媽啦,我一定要跟系主任說你上班都在看電影摸魚,還領那麼高的薪水!」

助教呵呵地笑了幾聲,「請。」看他舅舅是聽學生的話還是疼他這個外甥。

可樂嘖了幾聲,就算心裡對助教老是把工作丟給別人自己輕鬆這舉動有點不爽,但他也拿對方沒辦法。真的跟系主任打小報告,助教又不怕,而且只會顯得自己跟小鬼一樣很幼稚。所以他又大聲地嘖了幾聲,表達自己的不滿後,用很快的速度把那些資料全整理後,再一口氣重重地擺在助教的面前。

「效率真高。」助教瞇著眼睛看著眼前那疊整理好的資料,邊喝著咖啡,隨手翻了幾頁,「等下有課?」可樂搖搖頭,於是助教看了眼時鐘,笑著說:「那我們去喝杯下午茶吧。」

「靠!你不是已經在喝了?」

「這是自己泡的,不算下午茶。」

……最好有差啦!



說是喝下午茶,也不過就是一間在校內經營的,可樂也不知道要怎麼稱呼那種店,就是一個小小的店面設在某棟教學大樓的旁邊,弄得很像戶外咖啡廳的樣子,而座位也真的都是露天的,所以這間校內的戶外咖啡廳在雨天刮颱風的時候,絕對不會營業。

當助教端著蛋糕跟咖啡走回來時,那姿勢專業得讓可樂很好奇。

「你不會在餐廳當過服務生吧?」

「是在咖啡廳,不是餐廳。」把蛋糕跟咖啡各擺在桌上後,助教才坐下來,悠閒地替自己的那杯咖啡再倒一球的奶精,拿攪拌棒慢慢地順時針攪拌。

可樂一向很少喝咖啡,喝咖啡的可樂成何體統,又不是要做成咖啡可樂。所以他很好奇地喝了一口原味咖啡後,苦得皺起一張臉,才連忙倒了一整包的砂糖跟桌上剩下的奶精,搞得咖啡都快變成咖啡牛奶才罷休。

最後喝進嘴裡的,也差不多變成咖啡牛奶了。

吃了幾口巧克力蛋糕,可樂才又問助教沒事找他喝下午茶幹嘛?總不可能是剛剛幫他整理那麼一點點東西的回報吧?這樣他會怕。

「算是你今天沒躲著我的謝禮囉。」動作依然很優雅地用免洗塑膠叉切下一小塊蛋糕送到自己嘴裡慢慢嚼,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動作,可樂看看自己又看看助教,怎麼給人的感覺差那麼多?

「你就那麼喜歡被我躲喔?」可樂有點想翻白眼,但是助教沒回答他這個問題。

因為不喜歡氣氛變得太沉悶,可樂只好東扯西扯的,扯到學校的制度很糟,好險他快畢業了,再扯扯前陣子大傳系搞的什麼白色情人節傳情,他明明就長得很帥,為什麼拿到的巧克力卻比謝小風那個北七還少。

「總而言之,你也不過就是自己的巧克力數目比別人少,所以眼紅嘛。」淡淡地幫可樂做出了結論,一般人聽了會惱羞的內容,可樂卻很乾脆地說沒錯,他就是眼紅。

還一副很得意的樣子,讓助教心裡覺得好笑。

「而且小風都已經圓成那個樣子了他還吃!小心吃一吃整個人變成小叮噹!」狠狠挖了一口蛋糕塞到嘴巴裡,原本只是隨口提起的事情倒真的讓他覺得有點不爽,就一個人在那裡也不曉得是在生誰的氣。

蛋糕兩、三口就被可樂吃完了。剛吃過很甜的蛋糕,又喝咖啡,才覺得咖啡的味道真的又苦又酸,很不懂為什麼助教跟痞子都這麼愛喝這種東西。

「說真的啦,人家不是都說咖啡因攝取過量對身體不好嗎?我看下次我請你喝可樂,當作禮尚往來好了。」

「汽水有營養到哪裡去嗎……」助教挑了挑眉,身體微微向前傾,一手托著自己的臉,臉上又掛了淺淺的笑,「而且說到可樂,我眼前不就有一個了?」

可樂傻了一下,才大叫他又不是說他自己--雖然現在是上課時間,但沒課跑來這裡喝咖啡的人還是有,所以可樂這麼一叫,立刻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突然被那麼多人盯著看讓他覺得丟臉到家了,相較於玩人玩得很開心,一點也不在意那些視線的助教,可樂沒兩下就抓著自己的背包逃之夭夭。

助教氣定神閒地繼續吃完眼前的蛋糕和咖啡,結了帳,才慢慢晃回系館去。



有些壞習慣真的很要不得,助教都覺得自己玩可樂快玩上癮了。是知道該要適可而止,但是只要一想到可樂每次的反應都很有趣,就讓人欲罷不能。

反正,最多不過就是到了這個夏天,就該結束了。

回到系辦後,系辦空蕩蕩的。

助教從櫃子裡拿出自備的咖啡豆,又幫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後,走到辦公室的窗戶邊,看著窗外,思緒像是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對他來說,夏天真的很難有什麼好事。



很輕鬆地度過了半個學期後,身為班代的可樂才突然想到,他是不是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一直沒去弄?左想右想,東想西想,原本還打算用「如果想不起來就表示不重要」的理論來說服自己不要再浪費時間去思考時,隔壁班的班代在某天下午很HIGH地跑過來問可樂,要不要兩個班級一起合辦謝師宴?

於是可樂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幹」,嚇得隔壁班的班代差點往生。

某種程度,因為可樂他們那群人真的很會搶風頭,特別是和學會的人熟得跟什麼一樣,所以記得可樂的本名叫什麼的人,除了學校的老師之外,大概沒幾個。所有認識可樂的人,都不會拿他的本名來叫他,否則他可能真的會一臉認真地問對方在叫誰。他自己就曾經幹過在考卷上的姓名欄寫了「可樂」,最後還跟老師拗半天才拗到分數的蠢事了。

「喂!可樂,你是吃錯藥還是撞到頭啊?叫那麼大聲想嚇誰啊!」隔壁班的班代嚇得驚魂未甫,有回家之後去收驚的打算。

「媽啦,我全忘了……」可樂的表情怎奈一囧字了得。

「啊?你不要跟我說你完全沒跟你們班的人講過謝師宴的事情喔……」謝師宴並不是學校要求每個班級一定要辦的,但是基於畢業生都要感謝一下各科老師讓自己安然能夠PASS,安然地度過大學四年的生活,所以畢業生籌辦謝師宴這回事,已經成了一種不成文的規定。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人起的頭,每年的謝師宴好像都得玩上一點花招才行,也不是沒聽說過有某某老師提到某某屆的學長姊真是創意十足,謝師宴的時候花了什麼把戲,讓做老師的他們畢生難忘,接著,一臉微妙地看著在底下聽課不聽課,打瞌睡一堆的學生,露出微微一笑。

別說現在系上的很多學生很妙,連老師也很妙。

光是過半數的老師同意在期末考前舉辦他阿罵的什麼聖誕舞會這回事,就可以知道這個系的老師絕對不簡單。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對自己的學生太有自信,還是根本就放棄了。

人都有某種程度的虛榮心,他們也想成為讓老師們在下一屆學弟妹的面前誇口「謝師宴辦得很有創意」的學長姊。

「你覺得在謝師宴上跳肚皮舞怎樣?」

「你乾脆脫光上去跳鋼管好了。」可樂隨口說出的提議,立刻就被隔壁班班代給打槍,「這可是茲事體大,最好回去跟班上的人多募集一點想法,找一天再來表決,如果是需要提前準備的活動,我建議時間是越快越好,因為餐廳很難訂嘿。」說完,他把自己查來的資料塞到可樂手裡,又補一句:「我覺得還是在這個星期內全部決定下來比較好,現在都幾月了……」搖搖頭,其實自己也是才剛把飯店資料查好的隔壁班班代,一臉「你做事真的很沒效率」地看著可樂。

可樂倒是低頭看了看隔壁班班代查的那幾家飯店,每家飯店的優惠都不一樣,金額從八百起跳到每個人一千二的都有,這還是拿兩個班級有四分之三以上的人都參加的人數下去算,才拿得到的優惠價,老師的部份還沒有算進去。

每間飯店可以拿來玩的設施也不盡相同,有的很陽春,有的還有卡啦OK,有的有小舞台,如果還要找人來當主持人的話得另收費用。關於這一點,可樂和隔壁班班代倒是很有志一同,不管怎樣主持人絕對是非可樂班上的痞子莫屬,痞子不從的話還有可樂自己可以上陣,不然小風抓上去也不錯,隔壁班也有幾個不錯的人選,他們最不缺的就是自HIGH魔。

通常要用到什麼場地,都得先看他們會辦什麼活動。他們可以依場地來決定活動,也可以用活動來選擇場地。

忽然,可樂靈機一動,「欸,不跳肚皮舞也不跳鋼管……」

「你還在鋼管跟肚皮舞喔?」隔壁班班代一臉鄙視地看著可樂。

「我問你啦,我們什麼系的?」

「歷史啊。」隔壁班班代露出「你是北七嗎?」的表情了。

「所以我們要學以致用。」

「怎麼學以致用?」隔壁班班代不解地看著可樂。歷史系怎麼學以致用?他當年考上歷史系的時候,都差點沒被自己老爸趕出家門,還罵他考上這什麼沒出路的系咧,怎麼學以致用?

「你看看嘛,我們系的強項是什麼?就是歷史啊!所以我們要擅用我們的強項,來想出一個別出心裁的活動……」

「……所以是怎樣的活動?」隔壁班班代淡淡地問。

「我還沒想到。」

「你去死啦!」隔壁班班代想也不想地一巴掌甩在可樂的腦袋上,伴隨著上課鐘響,更是頭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教室。

可樂覺得自己這一巴掌挨得實在很無辜,後來跟小風還有痞子講的時候,他們卻一致說這是他自己活該。

「不然你們是要少林功夫加唱歌跳舞嗎?」可樂丟了個白眼給他們。

「那種北七事你自己去就好,不要找我們。」小風一副就想跟可樂撇清關係的樣子,可樂一直大叫他們認識這麼久,謝小風你怎麼可以拋棄我!整個人都巴在小風身上,最後出動啞巴才把人拉開。

「可是……」阿豆舉手發言,「可是老師應該會比我們更熟這些東西啊,如果出包的話,不就會變成笑柄了嗎……」

「就是說啊。」小風點點頭,表示贊成阿豆的意見,「所以應該要搞一些我們熟,可是老師不熟的東西……在魯班門前弄大斧的話,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靠北,小風你吃錯藥喔?一句話裡居然出現兩次成語!」痞子表示很震驚。

「去你的才吃錯藥啦!你怎麼不去跟阿翔當連體嬰啦,沒課還跑來這裡礙人眼衝三小!」小風想也不想地抬腳往痞子踹,痞子動作快,閃開後,那一腳就踹到可樂的小腿。

「幹!我很認真在想謝師宴的活動,你們也認真點好不好!」

「到底誰班代啊?」小風一臉不屑。

啞巴沒說話,伸出手指著可樂。

「也不想想是誰害拎北變成班代的,媽的你們通通是共犯啦!」可樂被氣得差點沒掀桌,後來還是阿豆打圓場說只有幾個人想也想不出什麼好方法,問過班上同學的意見,也許會比較好一點。

倒是飯店的部份,他們幾個又跟隔壁班班代聊過一次後,很快就決定以價格中間,而且人數如果超過某個數字還可以再多打一次折扣的那間餐廳。



活動部份好不容易拍板定案,期間,兩個班的班代也很積極地聯絡每個替他們上過課的系上老師,除了少數幾個老師早早就有自己的研究行程不能挪開外,基本上得到的都是好消息。

接下來,只要再製作正式的邀請函給會出席的老師,以及再好好準備謝師宴的活動的話,關於謝師宴的部份就可以算是告一個段落。

「喂,可樂,你怎麼漏掉助教了?」檢查出席名單時,隔壁班班代才發現助教的名字不在上面,「助教不是你負責的嗎?」

除了幾個必修科目外,兩個班級的選修老師不一定會重複,所以才會分配名單,各自去聯絡比較熟的老師。雖然隔壁班班代也算是系辦的常客,可是和可樂比起來,他跟助教就沒那麼熟了,才會把助教交給可樂負責。

「喔、喔……我再去問他……」

從把畢冊的資料交出去後,可樂發現自己好像也有一段時間沒跟助教說過話。周圍的人似乎都一直以為他還很在意上個學期被助教強吻的事,他也的確真的很在意,但現在在意的方向已經變得不太一樣。

「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去幫你問也沒關係啦!」看可樂的臉色不太對勁,隔壁班班代這麼說。雖然不知道可樂是不是跟助教有什麼過節,搞不好被助教陰過學分,這樣的話,可樂會不想跟助教有所交集也是理所當然。可是他們不是交情還不錯嗎?交情好助教還會陰人嗎?他沒多想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矛盾的地方。

「不用啦,我現在就去找他,很快回來!」說完,可樂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系辦在五樓,他們平常上課教室在三樓。走樓梯的時候,可樂一直叫自己不要緊張,他不過是去問助教要不要參加謝師宴,又不是要跟助教求婚。

在過年的那通電話之後,韻柔也跟可樂聊過,他是真的喜歡助教還是一時沖昏頭。可樂反駁就算他的戀愛經驗很貧乏,但還不至於腦殘的地步時,居然還被韻柔嘲笑了很久。什麼妹妹嘛,都爬到哥哥的頭上來了……不過可樂也很明白,弟妹的無法無天好像也是自己寵出來的。

上了五樓,敲敲系辦的門,聽見助教的聲音隔了一扇門板傳出來,可樂又開始緊張了。

小心翼翼地轉開門把,難得助教沒在打混,正在一堆資料裡奮戰。系辦裡沒有其他閒雜人等,當助教發現來的人是可樂時,淡淡地笑了出來,「有事嗎?」

「呃,那個……」可樂搔了搔自己的頭髮,站在門口也沒有進去的打算,「助教,我是想問你六月十九號那天晚上有沒有空?」一說到時間,助教立刻拿起行事曆瞄了一眼。

「那天不是畢業典禮嗎?」

「對啊,想說打鐵趁熱,就決定在那天晚上舉辦謝師宴。」可樂聳聳肩。

「謝師宴啊,難怪昨天主任才跟我說很期待這一屆有什麼創意,我才想怎麼都沒有人來問我要不要參加呢。」

「那助教,你那天有沒有空?」

「我比較希望是你私下請我吃飯呢。」

「靠……請你吃一次肯德基就可以吃掉我好幾百塊,再請吃晚餐是要我破產喔……」小聲地咕噥了幾句,「所以說,確定會出席嘛?」

「嗯哼。」輕輕地語調上揚,接著可樂扔了一句過兩天邀請函印好之後會送過來,人就跑了。



離開後,可樂在沒有人的樓梯間做了好幾次深呼吸。

在心裡暗暗地下了什麼決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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